第4章 暗处的推手
“你们被困在这儿多久了?”
祝雅目光扫过那群缢鬼,最终定格在一个右脸长着红色胎记的女鬼身上。
周遭一瞬间安静下来。
扯着脖子痛苦哀嚎的缢鬼们停住动作,不可置信地盯着祝雅。
“她看得见我们!”
一石激起千层浪,短暂的安静过后是更加疯狂的嚎叫,他们神态各异,有希冀、有激动,也有麻木与哀伤。
譬如那个有胎记的女鬼,她瞪圆的眼睛流不出任何泪水,神情却万分难过。
“小姐,你能看见我们,你不会也已经……”她凑得更近了,灰白的脸紧贴着祝雅,一眨不眨。
祝雅轻轻推开了她。
“海棠,这不是重点。”说话的语气分外温和。
红色胎记是很鲜明的特征,祝雅看到的是春娘人生中最痛苦的那段记忆,时间跨度从两年前软禁初期一直持续到她三日前溺亡,在记忆的最初,海棠常常陪伴在她左右。
“你不是小姐。”海棠低头感受祝雅刚刚触碰过的地方,再次看向那双无比熟悉的双眸:“虽然你学得很像,但是小姐不会这么淡漠的,她的眼中也不会一片死寂。”
“你能看到鬼,也能接触到鬼,你到底是什么?”
“不管她是什么,她能看见我们啊!你还在纠结什么有的没的,赶紧让她想办法放我们出去。”旁边的缢鬼等不及,颤颤巍巍走上前来,冲着祝雅拱手道:“不论您是何方仙人,或是哪路妖怪,我们通通都不过问。只求您使法子救我们出去,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祝雅哑然失笑:“所以我问你们困在这里多久了,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会想办法解救你们。”
“太好了!”除了海棠,所有缢鬼都迎来了久违的救赎。
“你尽管问,我们知无不言!”
“我们被困在这里两年了,只要一踏出这个院子,身体就会传来强烈的撕裂感,那滋味,真是比吊死还难受啊~”
祝雅点点头:“一下子吊死这么多人,不是自杀吧?”
“对!说来我们的命也真是苦,跟了个没用的主子。”小厮打扮的缢鬼叹了口气:“是卫明珠卫氏干的。”
“本来老爷夫人感情很好,后来不知怎的夫人说什么也要和离,老爷死活不肯啊,就将夫人软禁在这儿了,派我们几个过来伺候着。”
另一个小厮接话:“原是个挺轻松的活儿,夫人出了名的和善好说话,每日干不了多少事,月例甚至比之前还多。”
“直到……”
气氛僵硬须臾。
他继续说道:“直到卫氏进门了,那女人眼睛里都放着精明,连老爷都要惧她三分……”
海棠眉眼低垂默默听着,然而眼皮盖不上眼球,显得有些惊悚。
她猝不及防推开说话的小厮,朝祝雅问道:“你扮成小姐的样子,是要为她出气吧?”
“可以这么理解。”祝雅眉目含笑,抬手撩起她凌乱的鬓发,别到耳后:“所以说的越多,你就越能帮到你家小姐。”
海棠沉默片刻,松了口气:“你们都不知道实情,剩下的故事我来说。”
“老爷出身穷苦,中了进士后很快与小姐成了亲,在常远县当了几年知县,后来升迁做了京官,我不懂这些,小姐常说老爷厉害得紧,那应该就是很大的官吧。”
“然而老爷不这么认为,他的脸上总是愁云密布。小姐在仕途上帮不上他,他就在外头攀了个能帮得上他的女人,这也便罢了,小姐心善不愿意当这个阻碍,说要同他和离,他倒好,两头都要,硬生生把小姐软禁起来!”
祝雅叹了口气,海棠是真心拿春娘当主子的,这么久还如此义愤填膺。
可惜这些她都知道,有些浪费时间了,厌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讲重点。”
海棠噎了一下,一时不知从何讲起,她整理好措辞道:“小姐入京后从没有出过顾宅,京中没有人知道老爷早已成家,他把小姐软禁起来后,就娶了那卫明珠。”
“现在想来,老爷早在入京的那一刻便想好了攀高枝!”海棠悻悻看了眼祝雅,知道自己又说了些不相关的。
“卫明珠又不是傻的,很快就发现了小姐的存在,她带着人来要将小姐打死,我们便拼死拦着,扛到老爷赶过来这事儿才算完。”
祝雅印象中没有这件事,她问道:“春娘一直待在房里没出来?”
“对,那段时间小姐状态很差,常常寝食难安,老爷差人熬了些汤药给小姐,喝了药会有些嗜睡。”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海棠苦笑:“小姐有老爷护着,卫氏满心火气无处发泄,就把我们全杀了。”
她指向北厢房的房梁:“在那儿挂了足足三四天,卫氏这个人太疯了,她把所有事情都当乐子看,包括人命。”
拼凑起来了,祝雅回想起卫明珠的话。
她第一次发现春娘的时候就想杀了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轻易放过了。
再之后,顾樊明面上说送走春娘,实则换到了更加隐匿的地方,从软禁变成囚禁。
不出所料的话,春娘的死和卫明珠再次发现她脱不了干系。
“三日前,告知春娘她爹娘被人当街打死的是谁?”祝雅需要应证自己的猜想。
春娘那么顺利逃离顾宅,最后死在护城河里,显然背后有个推手。
而三日前的雨夜,有个穿着斗篷的女人打开了密室的门,利用春娘的孝心,让她慌乱不已走入设定好的道路,从此万劫不复。
“三日前……小姐逃走的那个晚上吗?”海棠摇摇头:“她裹得太严实了,认不出来。”
其余鬼也纷纷摇头。
春娘没有见过卫明珠身边的人,哪怕看见正脸也认不出来,而有可能见过的缢鬼们没有看清。
看来她得单独去会会卫明珠了。
忽然院外有细微的响动引起祝雅的注意,她目不斜视,余光瞥见发髻的一角。
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她道:“大致情况我都知晓了。”
祝雅继而走到杂草深处,果不其然这里有一口枯井,探头往里看,井中卡着根竹杆,其上悬吊着一个黑色的物什,太深了,瞧着像是个匣子,上头还贴着符纸。
缢鬼们跟着祝雅来到井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院里什么时候有井了?”就连海棠都吓了一跳。
祝雅往周围看了一圈,没有合适的东西将那匣子勾上来,正思忖着,外头传来厌春的声音。
“姑娘,你怎么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