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父与子,主与仆
回头看了一眼被关上了房门的屋子,苏六七目光略微有些复杂,抿着嘴唇转过头来,看向了前方。
天空中下起了蒙蒙细雨,雨水打在草木上传来沙沙的声音。
黑漆漆的夜,让人一下分辨不出方位来。
苏六七偷偷摸摸的来到了一处角落,看了看周围,不见动静,随即搬开了角落处的一块石头,钻了出去。
外面有着一条羊肠小路,摸着黑的苏六七只能凭借着往日的感觉走。
七拐八拐之后,便来到了一处孤零零的小院落。
苏六七打开房门走了进去,还未曾等他关上大门,房间的门户便已打开,一道带着酒气的身影开口道:“谁?”
“阿爹,是我。”
那道身影闻声摇晃着重新坐回了堂屋内,声音冷淡道:“今天收成如何?不要告诉我,你又没有收获。”
苏六七走进屋内,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默默的将一两碎银放在桌子上。
“嗯?怎么只有一两?”
男子皱眉,眼中带着戾气:“不是告诉你了吗,最少二两银子。”
“陆师兄讲价了。”苏六七低着头,唯唯诺诺。
“师兄?你真当自己是那老骗子的弟子了!?”男子冷哼一声。
苏六七低着头没有说话。
“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个怂包,一点都和老子不像。”
男子面色不善,随手将桌边的一根磨得发亮的,足有大拇指粗细的棍子捞在手中:“还想骗老子?我看你的皮肉又痒痒了是吧?用不用老子给你松松骨头!你那陆师兄老子早就调查过了,出身郡城世家,这一二两银子而已,他还会与你讨价还价?说!你自己是不是贪墨了!”
苏六七看着那棍子,心底一颤,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连忙说道:“陆师兄是家中庶子,而且还有一个亲生大哥在,已经没有了银钱,而且明日他就要下山,便是要回家中取银钱去了,这一路上也需花销,不肯多付钱款。”
男子眉头皱了皱,他不知郡城豪门家族是什么样的,但也隐约听说过那些豪门宅院内内斗极其凶恶,有些小妾婢女外室生的孩子比农家子过的还不如。
“是这样吗?”
他嘀咕了一声,重新将棍子搁置一旁,将银子捞起来放在怀中:“既如此,这次就放你一马,但日后,定价不能低于二两银子,你可明白。”
“是。阿爹。”
男子挥挥手:“去拿上一本书,赶紧滚吧。”
苏六七没有走开,而是缩了缩脖子道:“阿爹,陆师兄他看书了。”
男子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苏六七,眸子内凶芒毕露:“你让他看全书了!?”
苏六七道:“不让师兄看书,他就不买,我也没有办法。”
男子根本不听苏六七辩解什么,再次拿起棍子,恶狠狠的抽了苏六七一棍。
苏六七痛苦的闷哼一声,却不敢躲开,多年的经历提醒着他,若是他敢躲开的话,必将会挨更狠的暴揍。
“反了你了!老子是不是告诉过你?此书乃是咱们家的家传宝书?富贵荣华,尽皆在此?你怎敢外人看完全书?看老子今日不打死你个逆子!”
“啪!”
“啪!”
足足挨了十几棍,苏六七都只能紧闭着眼睛,身体僵硬的站着笔直。
而男子此时也喘了喘气,落座,好一会后,才语气和顺道:“六啊,不是阿爹不心疼你,可你知道咱们家的规矩,咱们家在天祖尚在时,便立下了规矩,《仙踪》乃咱家立家之根本,不可外传,你坏了规矩,那必须要遭受惩戒,你明白吗?”
“孩……孩儿明白。谢……谢阿爹教诲。”苏六七忍着熟悉的疼痛感觉,艰难开口。
“嗯,明白便好,阿爹是为了你好啊。”
男子迟疑了一下后道:“你确定你那陆师兄是看完了全册了吗?”
苏六七点头:“是的,阿爹,陆师兄还说,若是明日给他的书册有一字不同,便会告知玄明真人。”
“哼,告知那几个骗子又有什么用处?”男子不屑一顾,显然对于玄明真人的底细已经明白了一些。
苏六七也知玄明真人是骗子的事情了,这也是为何他老爹不给他钱拜师的缘故,他混入道观,只是去卖‘家中宝册’,目的可不是所谓的求取仙法。
他道:“陆师兄也说,若是有存灵法的话,他愿意花费大价格购买。”
“当真!”
男子眼前一亮,存灵法,肯定是要卖的,不过这个人选却要好好选,就比如说陆云这种豪门公子哥。
当然了,怎么卖,如何买,那就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了,毕竟能掏大钱出来的,必然不是普通人。
苏六七点头。
男子‘啧啧’一声:“大价格……怎么也不能低于五十两……不,一百两银子吧?这可是咱家的传家宝啊,便宜了肯定不能卖给他!”
他想了想道:“罢了,毕竟是豪门公子,你便抄录一份新的给他。”
相比较于即将要到手的一百两银子,‘家传宝册’的价值是远远不能与其相提并论的。
“好的,阿爹。”
苏六七道。
随即转身去拿笔墨纸砚去了。
还拿了一些灯油备着,毕竟他今日需要熬夜。
这让男子看的有些肉疼,但一想后面的上百两银子的大生意,又觉着付出一些不算什么。
心情不错的他起身,摇摇晃晃的上了房间内的唯一的一个床榻,准备好生安眠,有了一两银子,明日就又可以下山去往勾栏了,必要养精蓄锐好些。
当然了,他还不忘喊上一声:“你抄写时不要有声音,影响我入睡。”
“是,阿爹。”
苏六七蹑手蹑脚的将桌子上的茴香豆与碗筷收起,又将桌子上的油渍擦拭干干净净,不带尘埃。
只是动作大了,牵扯到了伤口,他轻声‘嘶’了一下,轻轻揉了揉胳膊,只感觉有种钻心的疼,瞄了一眼后,发现了臂膀上被阿爹打的地方,已经渗出来了点点血痕。
他没有去管,只是将衣服扯了扯,免得伤口与衣物粘黏在一起,到时候处理更为麻烦。
他没有打开‘家传宝册’,那书中的一字一言,他都已经牢牢的记在了脑海中。
趁着冒着黑烟的油灯绽放出的微弱灯光,开始抄书,一笔一划,十分认真,无比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