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南蛮凤雏
孟节走进丞相书房，只见一人端坐案前，面如冠玉，目含睿智，唇丹须整，头戴纶巾，身着素袍，风姿绰约，儒雅超凡，不是诸葛丞相还能是谁！
“孟节，拜见丞相。”孟节恭恭敬敬行礼。
“孟先生不辞劳苦，从南中而来，必有言教我。来，坐下说。”
孟节听闻这温言软语，不似高高在上之人，心中多了分亲切。
王连、马谡、孟节三人依次落座。
丞相手持《平蛮指掌图》，对孟节问道：“此图是先生大作？”
“不敢相瞒丞相，此图乃永昌郡功曹吕凯之子，吕祥所作。”
“噢？往日众人谈及南中人物，不曾听闻有如此才能之士。”
“吕保山方才弱冠，已能畅谈家国大事，如今南中乱起，在下此次到成都拜见丞相，亦是保山的应对之策之一。”
“噢？不知这吕保山还有何应对之策？”丞相一脸好奇。
孟节遂娓娓道来：吕祥如何分析叛军必然失败，朝廷援军必然迟到，永昌必然首遭战火；以及要做好打持久战，做好统一战线，做好靠拢朝廷等应对。
随着孟节的讲述，众人不禁啧啧称奇。
马谡感慨道：“南中蛮荒之地，竟然有如此人才，能想到固守待援，不过是寻常中人之资，但在力量劣势的情况下，能在战略上主动进攻，真可谓可塑之才。”
丞相更是震憾于吕祥将永昌之于朝廷，比喻为走失的婴儿之于母亲，以及那句“我们要派人前往成都，向陛下表明我们永昌百姓终生皆为汉民的忠心，誓死保卫永昌的决心，殷切盼望王师的诚心！”
沉默片刻，丞相忍不住赞道：“想不到永昌的官吏百姓如此敦厚正直！”
众人点头表示认同。
马谡又问：“孟先生，还是刚刚的问题，永昌能撑多久？此刻丞相面前，你尽可直言。”
孟节想了想，迟疑道：“其实我也不能肯定，我走之时，保山已说服我弟孟获举家迁往永昌，而且他们还前去拉拢乌戈部族，想来也能成功。只是就算这样，永昌兵力依然不足。虽然保山自信推测能守住一两年，但就怕万一啊。”
马谡听闻，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向丞相投去询问的目光。
见丞相微微点头，马谡沉声说道：“孟先生，实不相瞒，吕保山的分析是对的，经夷陵之战，国力受损，而东吴又虎视眈眈，如今朝廷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孟节激动地站起来，朝丞相揖手行礼，请求道：“丞相，永昌现在危在旦夕呀！保山年轻气盛，自然自信满满，但在我等看来，要想保住永昌，不亚于虎口逃生。还望丞相念及南中百姓，早日出兵！”
丞相思虑片刻，示意孟节先坐下，对马谡问道：“幼常，南中之事你以为如何？”
朝廷不能立即出兵是明摆着的，南中平定的好处也是明摆着的，能够有一个安定的后方，提供兵源和军资。
丞相是有意南征的，就是想听听有什么好的策略，为决定南征增加一点砝码。
马谡想到这些，正色道：“禀丞相，如今陛下新登，国家困顿，朝野不稳，而雍闿、高、朱之徒叛乱于内，曹贼、孙氏虎视于外，确实不宜立即出兵南征，然而，攘外必先安内。
臣以为，南中地势险要，路途遥远，反叛之心由来已久，就算今日杀尽反贼，明日又有人会造反，因此若要南中安定，不是一朝一夕，一场征伐就能办到的。
还是应该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要征服南中之人的心才行。”
丞相点点头，赞道：“幼常说得有理。如今之计，只有整备士卒，调拨军资，东和孙权，方才能够南下。”
看着孟节仍然一脸焦急，丞相宽慰道：“孟先生莫急，我预计明年春夏之间，领兵南下，你看如何？”
未等孟节回答，一直沉默不语的王连忽然开口说道：“丞相，不可啊！南中不毛之地，瘟疫盛行，不说大军南征，耗费巨甚，不宜举国之力，冒险征伐。就算要去，命一将军领兵前去即可，何至于丞相亲去。如今上上下下可都得依赖你呀！”
丞相无奈笑道：“平阳侯，夷陵战后，如今又有谁能担此大任？”
南中不仅要伐，还得治。
王连也想不出现如今的大汉，除了几位调动不得的镇守一方的大将，朝廷之内还有谁能够符合南征军主帅的位置。但王连也一口咬定，谁都能去，丞相不能去，要么就不去。
马谡见王连反对，丞相也不好做决定，劝解道：“丞相，平阳侯，先前曾派遣丁厷（gōng）和阴化与东吴议和，收效甚微，不如先解决东吴的问题，同时国内休养生息，南中之事，从长计议吧。”
“也只能这样，可是这出使之人，始终没有好的人选。”丞相沉吟道。
王连和马谡也默然不语。派往敌国的使者，可是高危任务，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保不齐敌方统帅一怒之下就身首异处了，因此很少会推荐别人。
丞相见此，转头对孟节问道：“孟先生，不知雍闿等叛军，虚实如何？”
“我离开益州郡时，听闻雍闿因我孟氏不告而别，异常愤怒，准备裹挟逼迫益州郡大小部族造反，如果真是这样，那雍闿估计能聚集不少于两万的兵力。”孟节一脸愁容。
“那你所经过的越嶲郡呢？”
“为顺利通过越嶲郡，我们尽在山间小路行走，只听得一些小部族的人谈起，高定起兵之时，应当在五千人左右，但后来他听说雍闿的做法，也准备胁迫越嶲百姓。”
孟节像是想到什么，又继续说道：“丞相，之前吕保山在游说我弟孟获之时，曾谈及治蛮之策，与马参军方才谈到的心战之策，有异曲同工之妙。”
“是何妙策？”马谡听到有与自己相似的见解，好奇问道。
“蛮汉一家亲。”孟节缓缓说道。
“蛮汉一家亲？”这倒是新奇，众人未曾听闻有这种说法。
“先生可否细细讲来？”光听这名字，确实有蛮族归心之意，与自己的心战之计相似，马谡迫不及待想知道到底什么是蛮汉一家亲。
“当时时间紧急，见我弟孟获已然答应共抗雍闿，保山便没有细说此策，我也无从得知其中要义。”孟节抱歉地笑道。
丞相仍在细细品味这五个字，回忆刚刚孟节转述的“三个必然”，“三个做好”，这吕祥如果真如孟节所说，那岂不是在政治、军事、民政上都颇有见解，这让丞相想到了一个老朋友。
只见丞相若有所思，低声呢喃道：
“南蛮之地，亦有凤雏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