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牢
拘留所建在下城的管道中心区，整座城市的污水都会在此处短暂汇集。
管道不仅埋于底下，还于半空中架起，纵横交错。如密布的肮脏血管，污血在其中奔流，鼓出震耳的轰鸣。
拘留所埋没在“血管”之下，自然难以得见头顶的阳光，经年累月的阴暗以及管道偶尔迸渗而出的污水，搅合成了臭气熏天的污水沟。
乌克在走道中透过铁栏杆望到外边的景象，面上不觉得有什么，心中却已觉得压抑。
这段时间过下来，他对天狼洲以及这个时代都有了一点粗浅的了解。
这个时代披着文明的外衣，却比史书中记载着的帝国时期更不加掩饰地吃人。
不过这并不能动摇乌克的决心。
他会带着莉芙·威廉姆斯爬出这个地方。
其实说起来，他对自己这个事实上的妹妹没有什么深沉的感情，毕竟初来乍到。作为生理学上的哥哥，实际上的穿越者，他对莉芙的爱好、习惯、性格之类都一无所知，很难说到什么感情。
不过被拘留已有三天，乌克此刻却还是牵挂那个姑娘，不知道她手里还剩下多少生活费，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失踪而焦头烂额。
乌克边走边思考，试图分析自己这种莫名的心理，片刻后得出结论：一方面，大概是所谓血浓于水在作祟，是前身情感的残留。
另一方面，尽管初次相遇并不美好，莉芙却也是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对于一个记忆空白的人来说，这就足以让自己对莉芙和那个破烂的家产生些许归属感了。
听说噬忆症会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恢复记忆，可直到今天他都没有恢复记忆的迹象，不管是原身的还是作为穿越者的自己的，一切都是空白。
思绪落定，乌克已经被押进了牢房里。
和他一道进来的还有一个秃头男人，脑壳换成了金属，有道以眉心为起点，一路向脑后蔓延的凹槽，做得工工整整，还错着一个闪电的图标。
见过莫西干头，没见过这种反向莫西干......这时代的审美真琢磨不透。
乌克心里吐槽，眼睛转向牢房内别处，里边是多人间，包括自己挤了六个人。
其中一个躺在角落背对着众人，打着呼噜。看上去不知死活，在这种地方敢如此毫不设防，可乌克在这儿最忌惮的就是他。
还有一个也是在角落里刨着地上的苔藓沟，仿佛里面藏着什么宝贝。这位看着瘦瘦小小，也是个狠人，不过是因为他实在太恶心，他曾从这个沟里刨出一只老鼠，然后生生放进嘴里撕烂起来。
改造人的身体构造和激素成分与水平都和正常人类不同，很容易造成人格的异化，改造程度越高，就越容易丧失人类的情感。
看他那副铁牙生生把老鼠咬碎，汁液横飞还甘之如饴的样子，显然是个狂热改造人。
他这屋子个个都是人才，包括跟他一块儿进来的凹头男人。
“兄弟们好啊。”他对众人打了个招呼，但没人理他，这汉子也不着恼，学乌克的模样找了个角落蹲下。
一会他又自顾自地说道：“刚刚这位兄弟是进了审讯室吧，我也进去了。”
有人问道：“进去做什么？”
凹头男人不禁一笑：“这位兄弟肯定知道，他想让我们把脏水泼到公司狗身上。”
然后就是长时间的沉默，这是这间牢笼的常态，谁也不知道这句话在他们心中留下了多重的痕迹。
以前过安检门他们都会被搜身，但这段时间的异常让许多人藏在身上的东西未被收缴，其中就包含了一些违禁品、武器。
一个狭窄的牢笼里六个人，每个人都可能怀揣着有价值的东西，还都可能携带武器。
这哪儿是牢房，分明就是斗兽场。
这种互相防备让所有人心力交瘁，除了乌克和角落里呼呼大睡的男人，差不多都熬到了顶，低头打起盹来。
乌克则时刻睁着眼睛。他心有疑虑，一直有个疑问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因为他这趟入狱实在有些“顺利”，原因是怀里那两枚星卡。
第一次被捕时，乌克是主动自首，表明了自己身上没有武器。免去了一次搜身，可以说是自己运气好。当时他已经做好了卡片被搜出来，鱼死网破的准备，可那些干员表现得太大意了些。
虽然这有相应的解释，全副武装的干员面对孱弱的偷渡客，有所松懈似乎也很合理。
包括入狱搜身时，警员对他的态度对其他人有微妙的不同，虽然很细微，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后来三次进出审讯室倒是正常进行了安检，不过入狱时他就已经掌握了使用星卡的窍门。
它们是可以根据自己的意志，自由隐藏起来的。
这种蕴含神秘力量的实体物质，竟能随他一声令下，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哪儿也找不到，又能随时凝聚在手心。
如果不是身处龙潭虎穴，他很想研究这些卡片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牢里这种安宁诡异的没能持续太久，外边传来嘈杂声，瞬间惊醒了其他“狱友”。
他们根本没睡着。
众人看见外边拉起了警戒线，上面盖起几块白布，隔断了几个牢房之间的视野。
“上面那些大人物又想临幸谁了？”
“咱们这儿只有一个人细皮嫩肉，说不定是哪个女高管想尝尝鲜。”
角落里有两个囚犯在拿乌克开涮，毕竟这儿只有他的外貌水平足够高，细皮嫩肉，身材笔挺，是十足的小白脸。
虽开着玩笑，可他们的神色都紧张起来，身子不自觉往里缩。在这个看守所，看守们拉起白布，要么是“办事”，要么是要搜刮他们身上的财物。
如果是前者，遭殃的可能只有乌克，如果是后者那这里的所有人都逃不掉。
“就知道躲不过去！”有人压抑地骂道。
奇怪的是，白布拉起有一会儿了却迟迟没有看守进来办事。
他们只看到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凹头男人站了起来，悄悄靠近乌克，没有任何预兆地，出拳！
动力炉催动的爆裂重拳裹着猎猎的劲风，轰向乌克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