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宫宴
这是钟芳懿第二次来宫中，这次的心境却与之前截然不同了。
宫中的宣政殿本是官员上朝议事之地，今日因着中秋宫宴的缘故，殿上摆上了几十张桌椅，菜肴也是十分精致。这次宫宴，京城里的高门大户几乎都来了。殿上按官职高低依次摆开，
季风林与钟芳懿坐在距离圣上的第二个位置上，前面只有二位丞相大人。
钟芳懿不由得感叹，自己真是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呢。
这桌上的饮食也是有讲究，各式各样的菜肴用小碟子装着，显得十分精致。宫人给每张桌上都发了月饼，香气自薄薄的饼皮中沁出来，真是叫人垂涎欲滴。
席间帝后同台出席，礼乐一响，端的是国泰民安之象。皇后娘娘看起来端庄贤淑，温柔娴静，虽不是顶顶的美人，却自有一种仪态万方的气质，倒叫钟芳懿有些看呆了。
宴席一开，钟芳懿便迫不及待地吃起来。这些菜肴珍稀，她自小都是没见过的。
“咳咳··”
季风林看她这般狼吞虎咽的模样，在旁边轻声提醒。
“少吃些，一会儿还有花宴呢。”
花宴？
主宴一过，便是花宴。花宴每年由皇后娘娘举办，说是赏花，其实入了秋哪有什么花？不过是京城的贵妇人叙话宴饮之意。
今年，威武将军夫人钟莲也在受邀之列。
花宴设在御花园，钟芳懿到时，亭台之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这些人与那日进宫的秀女不同，皆是真正的高门显贵。钟芳懿远远望去，美人廊下谈笑，简直如一幅流光溢彩的画卷。
“威武将军夫人钟莲到。”
引路的宫女报了名字，众人纷纷朝这边看来。这些人的目光有的平淡，有的冷漠，有的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之意。
钟芳懿扫视一圈，就知道今日自己定是要受这些贵女一番奚落的。
果然，一位身着红色飞燕服的少女走上前，假装亲近地往钟芳懿身侧靠了靠，接着一脸嫌恶地捂住鼻子。
“我当是什么味道，原来是一股子穷酸味啊！”
“要我说，这融不进的圈子就不要硬融，山鸡就是山鸡，别以为头上插着几根彩毛就变凤凰了！”
另一人走上前，刻意地拿着泛着金光的酒杯在她面前晃了晃。
“是啊，”那位红衣少女又开口，“咱们永平公主与季将军多年的情谊，可不是什么野丫头都能比得了的。”
红衣少女说着，目光朝着上首的一位女子瞟去。
那女子身着一身鹅黄色宫装，眉如细柳，眼尾微微上挑，看着倒是极有攻击性。只不过她只是一人低着头喝酒吃菜，似乎全然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一般。
看来，这位便是永平公主了。
见永平公主没有反应，那红衣少女似是觉得还不解气，竟直接拿起酒壶朝她兜头泼过来。
辛辣的酒液顺着发丝流进衣领，一阵彻骨的寒意瞬间袭上全身。旁边其他的贵女也只是冷冷看着，没有一人过来解围。
钟芳懿此时简直想把那人给撕了，可在这以权势压人的地方，她连投去一个怨恨的眼神都不敢。当真是太窝囊了。
“你们在干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众人见状纷纷站起，惊慌失措地朝着那边行礼。
竟是皇后娘娘。
皇后秦氏走到近前，看见钟芳懿一身狼狈的样子，面上浮现几分不悦。
“永平，你今日是怎么回事？竟由着她们几个仗势欺人，我平时便是这麽教你的吗？”
永平公主也不情不愿地站起来，眼神闪躲。
“对不起皇嫂，我今日只是想教训她一下的，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拿酒泼人，亏你们做得出来。你们这般行径，把教养脸面都放在何处？”
众人见皇后娘娘真的动了怒，纷纷低着头一言不发。
“今日若不是将军让本宫过来看一眼，皇家的颜面都让你们给丢尽了！”
将军？
钟芳懿抬起头，心中不禁涌上几分暖意。
“你们几个都给我回去抄佛经，明日一同送到静云殿来。”皇后下了命令，又转向钟芳懿这边。
“将军夫人见笑了，本宫代她们向你赔个不是。将军此时在与陛下下棋，你先跟着我去换身衣服，请吧。”
钟芳懿简直受宠若惊，跟着皇后朝静云殿的方向去了。一路上，她看着皇后娘娘端庄的背影，不禁心生敬佩。
能让永平公主那样的人物心服口服，想必定是个极有本事的。
永平公主本就憋了一肚子气，皇后刚一离开，她便抄起茶盏向方才说话的两个小跟班身上砸去。
“都是你们害的！皇嫂如今定是对我失望透顶了！”
那两人跪在地上，静静承受着永平公主的怒火。
“还有将军，明明我才是可以与他相配之人，如今他竟袒护那个偏远地方来的野丫头！真是气死本公主了！”
太晨殿上，肖钰正与季风林手谈。
此时白子暂时占了上风，而黑子也是步步紧逼。
“风林，你不必故意让着朕的，朕都看得出来。”
季风林听闻此言，忙起身请罪。
“是陛下棋艺高超，臣惶恐。”
“风林，你总是这样。”
肖钰也搁下棋子，起身将他扶起。
“陛下，臣妾炖了参汤，您喝一口吧。”
皇后走进太晨殿，身后还跟着一位女子。
“婉芝，你来了。”
肖钰接过参汤，目光不由自主却落在她身后的女子身上。这样倾城的容色，今年的秀女中也是未有的。
“这位是···”
“哦，”秦婉芝拉过钟芳懿的手，“这位是将军夫人，方才陛下在宴席上不是看见了吗？”
肖钰拧眉，脸上闪现出一丝不太自然的神色。
“那风林还真应该感谢朕了。若不是朕赐婚，你上哪儿去找这麽美的夫人？”
“是，”季风林上前拱手，“臣在此多谢陛下了。只是如今天色已晚，臣便携内子先行告退了。”
二人走后，肖钰望着殿门的方向，神色晦暗不明。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钟莲看着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陛下，您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秦婉芝伸手想要触上他的额头，却被肖钰躲了过去。
“朕没事，婉芝，朕有些乏了，你先回吧。”
秦婉芝眸光暗了暗，恭敬应是。
转身出了太晨殿，她回头看向里面燃着的灯火，不禁冷笑。
她不明白，成婚这麽多年，她尽心尽力操持后宫，自问也算得上是一个好皇后了。可为何肖钰却始终不愿与她亲近，难道就因为他们的婚事是太后所赐吗？
可肖钰不知道，这门他嗤之以鼻的婚事，是她用尽了心机手段才求来的。
罢了，秦婉芝看着手中冷掉的参汤，心中闪过一丝凄凉。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纵使求遍了满天神佛大概也是无济于事的。
回府的马车上，二人相对而坐，长久无言。
“花宴上的事谢谢你啊。”
钟芳懿率先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沉寂。
季风林抬眼飞快地扫她一眼，复又重新低下头。
“本将军不过是怕你露馅儿，请皇后去看着你罢了。不必谢我。”
钟芳懿习惯了他这四处闪躲的眼神和满口的假话，可今日却觉得分外不爽。
“喂，”她挪到他跟前坐下，“你明明是担心我，为什么偏要说这些冷冰冰的话呢？说句实话很难吗？”
“我没有···”季风林反驳道，正对上她那双小鹿一般的眼睛。他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真的很奇怪，季风林征战沙场数年，见过的死人比吃过的饭还多。他自问无所畏惧，可面对一个又瘦又小的半大女孩子竟会这般束手无策。
他正要偏过头，一双小手忽地捧起他的脸，让他无法动弹。
“你看着我！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不许低头！看着我！”
季风林觉得脸上一阵燥热，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自己莫非是真的起了什么心思吗？
大抵是的吧。
二人这般相视半晌，反而是钟芳懿先抵抗不住。她的手心渐渐开始发烫，脸颊也不受控制地染上红晕。
再这样下去，情况真的要不可收拾了。
钟芳懿匆忙抽回手，慢慢挪到了原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