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禁止醉酒打游戏
章敏让师傅中途掉头改去书趣咖啡屋的时候，她感受到了今天第二次来自陌生司机师傅困惑的眼光——大晚上，一个微醉的女人去咖啡馆。
当章敏到咖啡屋的时候，杨亦卓竟然真的始终坐在那个位子上，仿佛都没动过。不一样的是，外面已经天黑了。
他低头对着章敏在他本上写下的公式苦思冥想，小圆桌上除了书本，倒是多了两杯空了的咖啡杯和半包烟。
杨亦卓感觉到背后有人，抬头一看，章敏微红着脸正低头看着他。
“你喝酒了？”杨亦卓皱眉问。
“咋啦?法律有规定喝酒不能打游戏啊！”
“那倒不是……”
杨亦卓收拾好书包，单肩背在身上，站起来比章敏高了一头，“走吧。”
章敏吧唧吧唧嘴，举起食指，往前方一扬，大声喊了句：“Go！撸起来！”
此话音刚落，一直安静地坐在周围的几个人纷纷看向章敏，杨亦卓低着头赶紧拽着章敏手里的包就把她牵出了咖啡屋。
二人站在“红瓜”网吧的门口，招牌上那根表示“瓜”字下面一点的小灯管时不时地闪烁着光，看样子应该撑不了多久就得坏掉了，到时候“红瓜”网吧可能会变成“红爪”网吧。
“要不，我们还是改天吧。”
杨亦卓实在信不过眼前这位站都站不太稳的女人。
“为什么要改天！就今天！”章敏一手重重搭在杨亦卓结实的肩膀上，“杨亦卓，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脑子不是很清楚？”
“没有。”
是的。杨亦卓心里想。
章敏环视了一下周围，最后晃晃悠悠地指着网吧门口立着的小黑板一口气说道：“一个小时2.5元，两个小时5元，三个小时7.5元，四个小时10元……”
“行行行，进去吧。”杨亦卓觉得如果不打断，她能这样一直算到天荒地老。
“开玩笑，我可是学霸!”章敏嘀咕着被杨亦卓推到网吧里。
前台狗哥一抬头，见到杨亦卓破天荒地带了个女人来，不怀好意地打招呼：“呦，来了卓子。”
“开两台。”杨亦卓无视他八卦的小眼神儿。
杨亦卓把章敏的双手扒在吧台上使其保持平衡，自己低头翻出钱包和身份证。
“还包宿？”
“不用，就两个小时。”
狗哥接过钱，偷摸抬头瞄了他和她一眼，邪笑着说：“真不是哥们儿撵你啊，带女朋友约会泡网吧，也太抠了吧你。”
“你说谁是女朋友！”
杨亦卓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双手比比划划的章敏抢先了一步：“你才是他女朋友呢，你全家都是他女朋友！”
章敏说完，一摇一晃地往网吧深处走，狗哥被呛得一愣一愣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问杨亦卓：“这酒鬼谁啊？”
“我老师。”
杨亦卓平静地回答，抓起身份证也往里走了。
……
狗哥一脸懵逼。
他们开的两台电脑正好是上次章锐坐的地方。
二人挨着坐下，章敏旁边隔着一个位子的地方坐着两个高中生正在看同一台电脑上播放的电影，一男一女，看起来应该是一对没钱买电影票的小情侣，退而求其次地来一小时两块五的网吧看了。
这是章敏猜的，因为她刚跟温宇在一起的那会儿，他们就这么做过，甜蜜得一点都不比在电影院里差。
章敏回过头来，看见坐在自己左边的杨亦卓已经把两台电脑都开了机。他的侧脸轮廓在电脑屏幕的光照下镶了个金边儿，微鼓的刘海、短而密的睫毛、直挺的鼻梁、微闭的嘴唇、健瘦的下巴，微凸的喉结，线条流畅，弧度恰到好处，皮肤真好，年轻真好。
她突然想到“易美整形”，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工作之余自己顺便也做过手术。
“老师，把你QQ号和密码给我，”杨亦卓突然转过头来，撞上了章敏看他的眼睛，“我帮你注册一个游戏账号，今天玩的那个账号一看就不是你的。”
“我没有QQ。”
“……”
杨亦卓用五秒钟接受了这个事实，也没多问什么，继续回头看电脑，鼠标哒哒哒地点着：“好吧，用我的小号。”
章敏盯着他平静的侧脸，盯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开口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土？”
“没有。”杨亦卓非常微妙地轻笑了一下，继续看电脑。
“你有。”
“没有。”
又要开始这段幼稚的打嘴仗了么。
“嘿嘿，有也没事儿。其实……我还有更土的呢！”
章敏“扑棱”地一下坐直了起来，兴奋又神秘地说：“我告诉你啊，我呢，不仅不玩QQ，我还从来都没有看过韩剧啊日剧啊什么的，我也从来都没在网上买过东西，淘，淘淘什么的哈哈哈！”
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惊喜地大叫：“哦对！我还没吃过西餐！温宇倒是好几次要拉我去，但是我觉得西餐太坑了！!好几百块钱才给那么一丁点，盘子却比脸还大！老外太抠门儿了。”她突然又狂摇头，道：“不对不对，我吃过汉堡披萨，也算西餐，嘿嘿刚才那条别算啊，我吃过西餐。”
杨亦卓始终一动不动看着电脑，也不知有没有在听。
“而且你看我……”章敏使劲拽拽他的胳膊，“喂杨亦卓，让你看我！”
这女人手劲儿怎么这么大。
杨亦卓回头看她。
“你看我，是不是从头到脚都土到爆炸！嘿嘿嘿。”
“没有啊，”杨亦卓居然语气平静地搭了一句这疯女人的话，“我觉得你打扮得还算行。”
“哪儿行？”
“衬衫还行。”
“衬衫不是我的。”
“……”
杨亦卓摸摸鼻尖，回头，在章敏面前的电脑上帮她登陆刚刚注册好的新游戏账号。
“我把账号和密码都发到你的微信里了，以后就用这个号。”
刚说完，杨亦卓的头突然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摩挲着，他僵僵地盯着近在迟尺的章敏，听见她微笑着说：“不错，我喜欢办事效率高的小孩儿。”
接着，她的脸又向他凑近了一寸，微醉着抬头对他说：“杨亦卓，你知道么，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想这样摸你的头了，顺顺的。”
她的眼里，有水，有星光，有他的映像。
杨亦卓感到咽喉处噎住了，他需要水和空气，他想。
说着，她下一秒就突然把手甩开了：“不像章锐那小子的破头发，也不知道随谁了，扎手！”
章敏坐直去看自己的电脑，杨亦卓却停留在原来的姿势，他微微眨了一下眼睛，微长的刘海被睫毛拉动也连着抻了一下。片刻后，他才回头看向自己的电脑。
章敏问：“为什么要来网吧学，我的笔记本不行嘛！”
“你玩的是AD，很脆，容易死，需要有一个人一起走下路辅助你。”
“谁辅助我？”
“我啊。”杨亦卓又体会到了今天下午他教她买装备时候的绝望，“不然为什么我们要开两台机器。”
“哦。”
二人迅速进入游戏状态，章敏选完寒冰射手艾希之后，下意识看了一眼杨亦卓，被他“连人带键盘侧转四十五度”的别扭坐姿惊住了。
杨亦卓兴许是感觉到了旁边的灼热眼光，回头问她：“怎么了？”
章敏：“你侧着坐干什么？”
杨亦卓：“习惯。”
章敏：“哦。”
章敏看着电脑，点击准备，等待开局。忽而又开口：“你是不是斜视？”
“……”杨亦卓，“不是。”
“哦。”
指尖一下一下地轻点着桌面，是等待游戏加载的无聊。
章敏：“你这习惯得改啊，坐久了会……”
他赶紧摆正自己和键盘的位置，目视前方，终于用行动堵住了她的嘴，然后选择了游戏角色琴女。
游戏开始了，琴女一直跟在艾希的身后，杨亦卓一边顾着自己的游戏角色，一边教她更多详细的游戏规则。
“杨亦卓，你发没发现我进步好快！我居然到现在还没死过！”
章敏兴奋地拍着杨亦卓的肩膀。
废话，我在辅助你。
杨亦卓玩的琴女，是一个不仅能够保护队友安全，同时还能为队友加快移动速度和及时补充血量的英雄。他一直追在她的屁股后面加血，同时还帮她抵挡敌人的偷袭，她想死都难。
尽管如此，几局下来，他们还是输多赢少。杨亦卓再厉害也顶多就是个辅助而已，主要伤害输出AD醉醺醺的，一个要点说三遍忘三遍，尤其是回家买装备这件事情，她居然到现在还记不住！杨亦卓实在忍不住了，就说了她一句，结果没想到她居然“哇”地一声趴在桌子上哭了！
“你！吼！我——”
“……”
他对灯泡发四，他刚才语气确实有点不耐烦，但绝对没到吼她的程度。
坐在旁边看电影的那对高中小情侣闻声向这边看过来，窃窃私语地笑着。
前台那边的狗哥也察觉到不对，往这边望。
杨亦卓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恍惚地看着章敏因为抽泣而一下一下颤抖着的纤瘦的后背，弱弱地道歉：
“老师对不起……”
章敏没理他，继续埋头哭着。
杨亦卓也就那么看着。
有一个问题，今天下午她没有好好回答他，现在，他突然还是想问。
“你为什么要玩英雄联盟？”
章敏的哭声突然断了，囔囔地说：“为了——成为大英雄！”
“……”
好吧，杨亦卓觉得他大概这辈子都听不到正经的回答了。谁知，章敏突然坐起来，脸因为哭而变得更红了，她使劲向后靠，半瘫姿势地坐在沙发座里，两眼放空地盯着前方，不哭也不闹。
杨亦卓等了好久也没见她有别的动静，索性还好不哭了。于是，他就转过头来看电脑。不一会儿，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一句淡淡的说话声：
“为了，让自己有趣点儿。”
杨亦卓转过来看她，她也抬起泪眼与他对视。
“为了，能跟温宇一起玩游戏……为了追上他的生活……为了不让自己变成因为不懂游戏就一直跟男朋友吵架的那种女朋友，”章敏抬起手使劲抹了一下脸上的眼泪，并闭上了双眼，“也为了不做学霸。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学霸……好像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特别没劲，没人喜欢我，我也不喜欢……”
章敏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轻。
杨亦卓的喉结不经意地微动了一下，他什么都没说，回头看电脑，但其实他眼里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清晰地记得今天下午他对她说了什么。
很快，他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微弱而平稳的轻鼾声，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