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这洛阳城他能横着走
中平六年，也就是189年，董卓进京。
同年九月，董卓废黜少帝刘辨，拥立陈留王刘协为帝，自称相国，为这四百年的煌煌汉王朝唱响了挽歌。
同年，十二月，关东各地诸侯在袁绍的振臂高呼下组成联军，声势浩大的十八路诸侯讨董，即将拉开序幕。
洛阳城的上空一时间风云雷动。
…
…
“大孙，该喝药了！”
董旭恢复意识时，耳边传来的就是这么一句，这让他条件反射似的撑起身子，然后一把推翻了递到嘴边的药碗。
随着“啪嗒”一声，碗与地面碰撞，碎裂开来。
但空气仿佛在这一刹那凝固了。
环望着这周围古色古香的陈设，还有那一个个惊讶到呆如木鸡的男人、女人。
若不是这时回过神儿来，是“大孙”该喝药了，而不是“大郎”该喝药了，董旭差点以为自己穿越成武大郎了。
但很明显，眼前的妇人比潘金莲那毒妇要年长许多，尽管穿着珠光宝气，可岁数…少说也七十往上。
却见这老夫人喜极而泣一般，“大孙，你醒了，你可算是醒了…”
这称呼，这话…顿时让董旭一头雾水。
但很快，一抹汹涌澎湃的记忆涌入脑海。
这使得董旭意识到，他真的穿越了。
这里是东汉末年，他魂穿成了董卓的长子，那个历史上没有留下名字，却令董卓总是怀念提起的病逝了的儿子——董旭，董曜生！
曜，取字‘九曜’，乃是太阳之意…结合名字，这是寓意——旭日“董”升！
巧了，他前世也叫董旭。
至于面前这位乃是他的祖母，也就是董卓老娘，八十多岁的池阳君。
回忆到此处，董旭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董卓长子？这是什么天崩开局？
说起来，穿越前，他是一个从事历史工作的城市牛马，因为连续加班了一周，决定去洗浴中心放松一下。
哪曾想，刚上三楼，人还没来呢，他就直接猝死了。
睁开眼，便到了这里。
当然，毕竟是学历史专业的，比起城市的牛马，无疑…在这汉末更有用武之地。
但是…
董卓儿子的话。
董旭下意识想到的是十八路诸侯讨董，是王允巧施美人计，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方天画戟、专捅义父…
还有眼前的这位祖母池阳君，愣是九十岁高龄被斩首悬挂于郿坞坞门。
还有他们姓董的这一大家子，在郿坞团灭，一个都没留下来！
老爹董卓的肚脐还被点上了火，光明达曙，如是积日…最终挫骨扬灰——
你大爷的呀！
这是天崩的开局啊；
这是雪崩的结局啊！
想到这儿，董旭不由得汗流浃背了…
“大孙哪…你可知道，此前大夫都说你没救了，你爹为了救你，都张贴皇榜，遍寻名医…他自己个儿在你身边愣是守了三天三夜…直到军情紧急，才去处理…”
这时，池阳君喜极而泣，泪都要洒下来…
就像是每个家族的长子一般，董旭承载着整个家族的希望，也是家族中寄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存在。
倒是祖母池阳君的话提醒了董旭。
虽然说…老爹董卓这人，历史上风评不怎么样，又是祸乱朝纲，又是凶残狠毒，又是荼毒百姓，又是残暴不仁…可谓是罄竹难书。
但是，老爹董卓对家人、对亲人，乃至于对手下，对同袍，对兄弟，对自己个儿的将士们都是没话说的！
他上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封赏亲族，弟弟为左将军，侄子为侍中，宗族之内大肆封侯，甚至《董卓传》中有过记载：
——他杀死别人的儿子，就如同搔掉身上的虱子一样不以为意。
——可对他自己的孙儿，亲手制作小巧的铠甲和头盔，让孙儿骑着有鞍有辔的马，时时刻刻与孙儿一起出入…把他当做小麒麟和小凤凰般珍贵！
对家人的无微不至，由此可见一斑。
对手下部曲的封赏更是不计其数。
毫不夸张的说，董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是身边的一条狗，在他看来，都要封个御狗当当！
这显然与诸如袁绍、袁术这样的世家大族截然不同。
他们是自己家族起来了，就要把身边的人悉数挤压、兼并、盘剥…恨不得在汝南，天上掉下来一个铜板，都得姓袁。
这么想想…
站在家人、族人的角度，董旭觉得老爹董卓还是不错的，是个好爹，是个好族长，是个好统帅。
那么…问题来了。
怎么让这个好爹、好族长、好统率…甚至是让整个董家能避免全族团灭的下场？
这就涉及到一个颇为严重的问题。
似乎，老爹董卓搞错了呀，他一直在压榨、盘剥百姓，却去拼命的拉拢士族、名士…不惜派这些名士去地方做太守、刺史，
甚至与袁绍等人都决裂了，还授以太守，以示和解。
特喵的，这思路…完全跑偏了呀！
历史专业的董旭可太懂了，老爹董卓早年的经历…已经是被这些世家大族坑成狗了，到现在竟还对他们心存幻想。
老爹董卓这辈子最光荣的一次，就是没有听袁家的，带西凉军回去，而是直接入了这京都，这是要逆天改命，要胜天半子。
而这辈子最错误的一次…就是搞错了阶级斗争中的敌对关系、敌对状态，搞错了盟友和能联合的对象！
他应该打压与铲除的…从一开始起就是这些世家大族；
应该联合的是最底层的百姓啊——
就这么想，敌人的敌人，那也得是朋友啊！
这么一想…董旭倒是豁然明朗。
只是…
他的记忆中无比清晰，那些该走的，不该走的诸侯，老爹董卓是一个不差的放走了。
现在，人家怕是正在组成十八路诸侯联军…要讨伐过来呢！
该走的弯路是无可避免了。
再去修正这个错误，就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了。
这是个巨坑，不好填！
但现在对于董旭来说，他是董卓的儿子啊，身份摆在这儿，即便是深渊巨坑，他这做儿子的…也得想方设法的给老爹填补上。
等等…
恍然间，董旭想到了什么。
刚刚想到的是大方向，可当务之急…还有一个问题急需解决，这才是最迫在眉睫的。
“阿婆？我爹呢？”
董旭这铿锵有力的声调让池阳君感觉意外，怎么一下子，大孙一点都不虚弱了，数年的卧床不起…这下完全都好了？
“阿婆，阿婆…你倒是说话呀！我爹呢？”
见池阳君不说话，董旭又问了一遍。
池阳君这才回答：“应该在朝堂上…今早从你这儿离开，一步不停就往朝堂去了，听说是那袁绍号召各路诸侯讨伐你爹…唉…多事之秋，唉…”
终究是老了，哪怕身着珠光宝玉、衣着光鲜，有着极其尊贵的地位，可这位祖母池阳君依旧在担忧他的儿子啊。
董家的传统不是隔辈亲，是辈辈儿亲——
“噢…那王允应该也在朝堂上了？”
董旭下意识用手揣着下巴，自言自语。
池阳君回答：“他是司徒，自然要上朝…”
“噢…”董旭眼珠子一定，那揣着的下巴松开了，继而直接掀开被子，随手抓起外衫，披在身上就往门外走。
“大孙？你这是干嘛？你的病…”
“祖母，孙儿没事儿！”董旭走的大步流星，哪里还像是此前病秧子的模样，他不忘挥手向祖母示意，“祖母放心，我去趟司徒府…”
走出房门，他恍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带着几许怀疑味道的自言自语，“哎呀，我这身份，闯进司徒府，领走个女人？应该没人敢拦吧？”
这是个问句！
但显然…这个问号是多余的。
依着董家门楣这“辈辈儿亲”的传统，董卓长子，董家大郎，在现如今的洛阳城，足以横着走了。
凡是认识他的…见到了，都得尊称一声“少主”！
敢拦他的，根本不用他动手，明年的坟头已经预定至少三尺高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