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握剑
楚牧野大约也听出了司侯圭话语中隐含着的刺,他笑了笑,一指陈执安道:“说起来,我这好友之子其实也有几分天赋。
只是困顿在小地方,不曾去过名山名川,也没有见过强者高人,更没有受过名门教导。
也许他出生在悬天京,出生在世家名门,受传承教导,也许也会有一番成就。”
陈执安神色略有些变化。
他转头看向楚牧野,楚牧野已经坐回石桌前,神色从容,对与他相对而坐的王洗匣道:“我请我这好友之子前来倒茶,其实还有一番私心。
景苍剑阁有剑符之术,握剑可知剑道天赋,却不知我这故人之子,能否学剑?”
司侯圭嘴角含着一抹笑。
就在前几天,他在院中已知陈执安化出了血气,却不知该如何运气。
十七八岁的年纪这般愚钝,又论什么剑道天赋?
而那王洗匣听到了楚牧野的话,却没有丝毫犹豫。
他拔出腰间的长剑,左手两指并作剑指,朝着长剑雪白锋锐的剑身一点!
顿时,一股浑厚的气息就流转而出,瞬间融入那宝剑消失不见。
旋即王洗匣轻轻弹指,宝剑飞起,悬浮在石桌上空三尺之处熠熠生辉。
“我这把剑名为匣光,乃是一把万锻宝剑,颇有声名。
宝剑自有其灵,再加剑符之术,如果能握住我这把剑而不受剑气阻挡,往后便有望剑道有窥,甚至悟出剑意。”
王洗匣娓娓道来。
“有望悟出剑意……”
剑意……天下不知有多少修了剑的剑客,想要悟出剑意。
“陈执安,你来试一试。”楚牧野开口。
司侯圭终于看向陈执安,心道:“万锻宝剑自有其锋锐,陈执安血气羸弱,他若握剑,必然会被这匣光宝剑所伤,这楚牧野修为不凡,竟然会如此疏忽。”
他心中乐见其成,尤其是想到自家那天下闻名的二伯遗憾半生,却因为陈执安的父亲陈水君而无法完成执念,他心中就隐隐有些不舒服。
陈水君,出身寒微,一介书生,竟然有胆去登李家的门楣,甚至有了陈执安这样一个杂种,令自家二伯神蕴不得圆满!
实在是……该死。
只可惜自己二伯肚量太大,不与陈水君计较。
司侯圭心中暗想:“陈执安如果敢握住宝剑,必然会被宝剑所伤……”
他思绪还未落下,却见陈执安已经站起身来,随手搭在宝剑上,继而握住匣光剑!
“握住剑就可以了吗?”
陈执安握着剑发问。
在场的楚牧野、王洗匣、赵青章都还不曾反应过来,就连司侯圭都微微皱起眉头。
王洗匣啧啧感叹,他正要开口。
却又见握着剑的陈执安……突然握紧匣光,手臂轻轻一动。
顿时!
惊人的一幕由此而来。
就如同自天上摘下一颗星辰。
匣光宝剑正中央那一道剑符闪着若隐若现的光!
陈执安站在石桌前,站在这些不凡的人物面前,摘下了这把万锻宝剑。
匣光剑没有丝毫排斥!
陈执安只觉得自己握剑的一刹那,自己身躯中的血气变得有些锋锐,刺的他有些生疼。
可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不适。
匣光宝剑不曾异动,宝剑上的剑符也没有丝毫的异常!
“宝剑、剑符皆不动,楚大人,这少年什么来历?竟是个学剑的好胚子!”
剑道亦有灵,学剑可并非勤勉便可,天赋也绝对不可缺。
王洗匣身上的黑衣轻动,原本木然的神色中多出些惊喜来。
楚牧野抚掌大笑:“不错!不错!我那好友也是学剑的,只是他的剑道荒废已久,自他辞官之后就再未学剑,所以我便猜测他这儿子也有几分剑道天赋,却不曾想被我猜中了。”
陈执安看着颇为高兴的楚牧野,心中忽然觉得这父亲的朋友,似乎确实在由衷的为他拥有剑道天赋而觉得高兴。
他放下手中的匣光剑,又为楚牧野添茶。
司侯圭脸色有点难看。
他实在想不通几天前的陈执安尚且无法扛住他外溢的气魄。
可几日之后,陈执安不仅握紧了剑阁宝剑,握住了剑符,甚至那匣光剑都被他摘下虚空。
而陈执安本身,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受伤。
“不懂得运用气血,又怎能轻易摘下万锻宝剑?”
司侯圭深吸一口气:“那日这陈执安在耍我?他早已养气,以血气熬炼了肉身!”
那日司侯圭不过是在佯装发怒,只不过是为了趁陈水君不在,戏耍一下他的儿子。
可如今看来,那时在院里被戏耍的却是他自己,这令司侯圭心中怒气勃发,若非他在悬天京混迹已久,只怕压不下这股怒气。
而王洗匣却仍然有些兴奋,他低头想了想,从腰间拿出一枚玉佩放在石桌上,道:“我在此见过楚大人之后,还要赶去魏国,一年半载无法归来。
倘若阁下有意,可手持这一枚玉佩前往南山州菏楼河畔的景苍剑阁,我景苍剑阁的剑道取锋锐二字,如破云之峰,剑气可直上云端,斩去十里天公絮!你能握住我的匣光剑,足以证明你与剑阁剑道契合!”
他说到此处,上下看了陈执安好几息时间:“只可惜修为有些孱弱,应当还不曾化出真元!不过……既有剑道天赋,修为……再追赶一番便是。”
“谢过前辈。”陈执安想了想,拿起桌上的玉佩。
一时之间,他脑海中天上玉京图猛然闪烁,昆仑泽氤氲升腾而出。
陈执安仔细看去,就看到那玉佩上竟然埋藏着一股淡淡的明黄色气息。
“赤中姜散发的气息是红色,父亲带回来的鱼肉兔肉是丹橙色,这玉佩不知是什么来历,竟有一股如此稀薄的明黄色。”
“又或者,以我如今的修为,尚且无法看到玉佩中更多的明黄气息。”
他心中思索间,令他惊讶的一幕猛然发生了。
他脑海中的天上玉京图不再闪烁,而是突然展开!
陈执安手中玉佩里那神秘的气息,就好像是被天上玉京图吸引,从陈执安手中玉佩里缓缓飘散,直入陈执安额头。
陈执安耸动着喉咙,抬头看向这院中的众人。
却见这些不凡的强者,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这玉佩中有气发散出来。
而他脑海里的天上玉京图却在发生细微的变化。
“玉京图中……又有一部分被点亮了。”
他在心中喃喃自语。
此时院中的赵青章、王洗匣相继起身,各自离去。
二人自始至终,未曾与对方说一句话。
司侯圭前来楚牧野院里,应该并非只是问候那么简单。
可如今陈执安在院中,司侯圭便也只能起身告退。
只是他离去时,冷冷的瞥了陈执安一眼,令陈执安颇觉得好笑。
已是深夜,此时院里就剩下楚牧野与陈执安二人。
楚牧野有些感慨的看着陈执安:“我来苏南府不过半年光阴,就只觉得江南的潮气要入我骨髓,却不知你父亲是怎么在此生活十八年的。”
陈执安隐约明白,所以潮气并非是空气中的潮气。
“看来父亲当时前来苏南府前,应该经历了许多事。”
陈执安心里想着。
楚牧野看着陈执安的眼睛,忽然道:“你的眼睛与你母亲的眼睛十分相像……你母亲美貌曾经名动天下,又是一位奇女子。
只可惜世事无常,那一场变故既毁了你父亲,也毁了你母亲。”
楚牧野说到这里,示意陈执安喝茶。
方才有客在此,陈执安杯中的茶都凉了,他喝下杯中的凉茶,茶水入口,只觉得一股清香自茶水中绽开,直入五脏六腑,带起诸多气血。
一时之间,陈执安身体中的气血运转的速度都变快了许多。
“这茶……果然不俗。”陈执安心里想着。
楚牧野提及陈执安的母亲,陈执安面色不改,神色有些意外。
“你父亲与我说,他并未将你的身世告诉你。”
陈执安笑了笑,无奈道:“大人,我父亲确实没有与我多说,只是前些日子,那玄紫将军李伯都与刚才的司三公子来了岐黄街……看他们所行,听他们所说,再联想一番,其实不难猜测。
无非是穷小子与富家小姐的故事罢了,我听过许多。
想来玄紫将军李伯都大概便是我母亲的娘家人。”
“他是你亲舅舅。”楚牧野好奇问道:“当今大虞,门阀之见胜过云泥,除非是盖世的天才,否则根本无法打破其中的规矩。
大族女子配贫寒士子的事迹可并不多见,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陈执安一时语塞,他想了几息时间,脑海中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渴望。
他知道这种渴望是这躯体原主人留下的执念作祟,可他仍然忍不住问道:“楚大人……我母亲,叫什么名字?”
“她叫李音希,曾是悬天京最特别的女子。”
楚牧野眯着眼睛,似乎是在回忆许多年前那些事。
陈执安还想问一些其他事,楚牧野却忽然摇头,道:“你父亲既然不与你细说,我若是与你说了,他反而会怪我。
而且……悬天京中酝酿着许多事,与你相距太远,你知道太多对你而言反而不好,你既然已经修行,便仔细修行就是,我还要在苏南府中待上一段时日,如果你遇到什么事,可以来这小院寻我。”
“还有王洗匣给你的玉佩你要好生拿着,景苍剑阁极为不凡,乃是大虞排名第九的玄门,往后如果有机会,就去景苍剑阁看一看,如果你的天赋真能够打动剑阁某一位剑主,对你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楚牧野仔细叮嘱。
陈执安听出了他话中的关切,便问了一个问题:“大人,你与我父亲……是好友?”
“叫我楚伯伯便是。”楚牧野抬头看着郁郁葱葱的银杏树:“是啊,还记得你父亲极年少时,曾与我大醉三日,醉酒朦胧间,他与我说暂且只大醉这么一场,等到有朝一日心愿了了,他便再来寻我,醉笑陪公三万场。
一转眼十八年过去,他再也没有与我喝酒。”
“父亲的心愿是什么?”陈执安恍惚开口。
楚牧野转过头看着他。
陈执安明白过来。
嗯,是他母亲。
——
陈执安夜里归家。
一路上,他思绪纷飞。
二年光阴里,他总梦到那位白衣女子,梦到那女子眼中的泪。
“门阀、士族……门当户对……”
陈执安心中念叨着这几个词回了家中。
陈水君应当已经熟睡了,他回了房中,摇头抛去脑海中的纷乱。
随着他心念一动,天上玉京图在他脑海中缓缓展开。
陈执安意念落下,就看到天上玉京图悬在半空中的东城南流景中,竟然多出了一座殿宇!
“玉佩里的明黄色气息,就应在这座殿宇上了。”
“这里面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