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一夜之间长大的表妹
回到片场，沈嗅薇躬身与周导打招呼。周之航在看监视器，胡乱“嗯”了一声。他头都没抬，整个人恨不能扑在监视器上。沈嗅薇笑了笑站在了摄影机前。
今日摄制量大，全体减少休息，沈嗅薇迅速调整好状态，一场接一场拍得颇为顺利。
沈嗅薇见缝插针式的休息，趁着改光间隙，她溜到边上，迅速往嘴里塞一口食物，努力嚼嚼嚼。这时，耳畔飘来颤巍巍的一声：“薇薇姐……”她望过去，见自个助理怯生生走到她身侧，搓着手一脸不安，语不成句，“刚刚，刚刚，副导演说，他说……”
沈嗅薇宽慰笑：“他说什么。”
“他说，今天有落水戏，好巧不巧替身生病了，导演说，让薇姐你亲自上场。”
正值立冬，户外泳池的水很冷了。
导演说这场戏不准用替身，得沈嗅薇亲自来。副导怕沈嗅薇抵触，编了个替身生病的借口，让山山先来探探口风。
“现场已经准备好了是么，我现在过去。”
山山没想到沈嗅薇答应得这么爽快，怔愣片刻后拔腿跟上。
这场落水戏，是朵朵骇然发现，她的每回溯一次，最终结果就愈恶化些，原来，随意操弄时间的自己才是家庭不幸的根源。就这样，支撑着朵朵次次重来的决心和信念在此刻崩塌。
朵朵身体砸穿水面，破碎的水面恰如她破碎的心。
为此，周之航还增设一台水下摄影设备。
如此重场戏，当然得她本人来。
但，前世这场戏，她撂挑子了。
前世晚宴，她泼苏濂溪一身酒，次日，#沈嗅薇恶毒女配本配#词条就登上热搜榜，稳稳挂了一整天，各种骂声喧嚣尘上，人人说她恶毒。
连片场都有人在讨论此事，且对她诸多批评。
再加上，她归组时周导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让她认定周导坚持这这场戏不用替身是在拿她给团队立威。她气坏了，急红了眼，见谁都像在骂她，彻底钻了牛角尖，死活不肯亲自上场。
她死拧着，别人也搞不过她。
僵持到了后半夜，周导终于妥协，整场戏都用替身。
预示朵朵心境大改的重场戏，只有一镜稀里糊涂的大远景。
而今回头看，沈嗅薇想给自己两巴掌。
她太任性，太不该了。
只顾与“全世界”斗气，忽视了剧组全体工作人员，尤其那些等在水中唇色早冻白的摄像师……
好在，上天肯给她改正的机会。
依导演要求，沈嗅薇遍遍摔入池中。
每遍摔前得用大热风快速吹干头发。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
沈嗅薇从池中爬出，裹着浴巾经过从旁观看的厉悦丽身侧时，“薇薇……”厉悦丽开腔才发现自己声哑了。
沈嗅薇听着了，冲她笑了笑，主动拍拍表姐的手背，小声安慰：“周导精益求精，不是故意为难，姐姐放心。”
过了一会儿，沈嗅薇复位，闭上眼，酝酿再一次的倒下——
“朵朵”背对着泳池，闭上了眼睛，眼泪从她眼眶中重重坠落。她张着开手臂，似要躺进绵软的云床般直直向后倒去，砰！后背砸开水面，“朵朵”缓缓沉入水中。
终于，周之航心满意足的喊了“咔”。
他盯着监视器里的“朵朵”，尤其盯着朵朵眼尾坠落的的那滴泪，它那么大一颗，又正正好被光映亮，像一颗漂亮的迷你流星。
很惊喜，很满意。
周之航身后，厉悦丽突然一个踉跄，浓郁鼻酸上涌，她一个没忍住，眼泪喷涌而出。她忙叫山山给沈嗅薇送去厚毛巾和热水过去，自己则背过身悄悄擦泪。
她那不懂事的表妹，仿佛一夜长大了。
厉悦丽父母早亡，是舅舅，也就是沈嗅薇父亲将自己养大。
大学毕业，她给一位演员当助理，后升为执行经纪人，算是入了行。
不久后，舅舅突发恶疾。九岁的表妹深夜独自前来寻她，小心翼翼：“姐姐，我要赚钱给爸爸治病。”
她那时也刚入行，没大本事，恰听一朋友在找童模，便将沈嗅薇推荐过去。
小姑娘长得漂亮，干活也利落，很快就赚到了给她爸爸治病的钱。
表妹未留恋的童模圈的光鲜亮丽，主动回归常规生活。
后来，她升职、再遇瓶颈，身边人又向她提及沈嗅薇——“怎么不让你家那漂亮妹妹出道，她定能成为你的助力。”
她起心动念，将表妹招到自己身边。
一晃十年，长大后的沈嗅薇没残，姿容愈发明艳，可也只有姿容明艳。
她总盼着她快些长大。
而今她真的长大了，她又感到鼻酸。
厉悦丽不敢再看，怕自己一脸揪心的模样会惹剧组工作人员不快。毕竟，片场容不下矫情。
她胡乱抹掉脸庞上涟涟泪水，以沈嗅薇的名义给剧组全体安排上夜宵，又叮嘱让山山多注意沈嗅薇的需求，自己吸着鼻子先回城了。
内心起骇浪的何止厉悦丽一人。
剧组统筹也满心庆幸与感激。
户外泳池戏份多、场地租金贵，剧组资金有限，制片为省钱只租了一天，统筹只能将原定两天要拍的戏压缩在二十四小时内。
正式入场后，她发现时间太紧巴了，一直提心吊胆拍摄完不成，没想到沈嗅薇如此配合，无半点拖沓。
不仅提前完成了重场戏的拍摄，还来得及改装拍下一场……
说不准还能早些收工。
想到这，统筹给沈嗅薇投去感激的目光。
沾水戏全都拍完，沈嗅薇才换上干衣，吹干头发，缩在椅子上休息。
将披裹身上的毯子再紧紧，沈嗅薇哆哆嗦嗦的捧着杯子，让温热透过指尖传递四肢。她让山山多拿了几包感冒预防冲剂，暖乎乎的一口气喝完，以免得明天栽倒上不了工。
周之航挠着头走了过来，沈嗅薇以为下一场戏要开拍了，立即放下杯子起身。
“坐下坐下，你先歇歇。”周之航连忙挥手，他挠着头，憋了好久才说，“你今天辛苦了！”
沈嗅薇怔愣。
她抬手抚上心口，那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破土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