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梅花观里问卦
足有半刻钟的时间,洛谦成终于开口:
“在一些神怪志中,多数时候是好事。但就怕……”
洛谦成没有继续说下去。
洛恒忽而开口道:
“月初之时,镡城仙人老爷忽然起了争斗,整座镡城忽明忽暗,飞沙走石,莫非……”
洛恒压低声音:
“是为了争夺此物?”
洛昇平摇头道:
“定然不是。如果他们遗失了宝物,必在城中刮地三尺。”
洛青阳道:
“相传是四大家之首的周家大老爷寿元将近,群敌环伺之下,出手借以立威。”
在洛青阳说罢后,屋内安静下来,没人说话,落针可闻。
镡城四大家,周古叶艾。
当他爷爷还是洛家的大少爷时,就被告知,不要去惹在袖口绣有这几家姓氏的人。
若然生了事端,必是灭族之祸。
这条告诫如同祖训一般传到洛恒的头上。
虽然现今的艾家一夜消亡,转而被莫家取代,可四大家依然还是四大家,同那紧箍咒一般,时刻警醒洛恒这是他万万惹不起的存在!
洛昇平在沉默半柱香的时间后,断然道:
“珠子,咱们得留下。”
洛恒没有做声,算是默认了洛昇平的决断,洛昇平又道:
“二哥,你是不是约好了去梅花观?”
洛青阳点头道:
“就在大后天。”
洛昇平道:
“那在你去的第二天,我拿着珠子寻一处僻静所在试一试。二哥,你就在梅花观藏几天。”
“万一生了事,我人不人鬼不鬼的寻来家里,你好得逃脱。”
洛昇平本是半开玩笑的话,洛家几人怀着心事,没一人领略到他的意思。
洛青阳摇头道:
“你等呆在家里,我带这颗珠子去梅花观一试。三清真武在内,想来这邪祟还是会怕它几分。”
洛昇平还要再反驳,却见洛恒摆了摆手:
“就这么定了。我让吉祥带小夕出去躲一躲,总要为我洛家留下些血脉。”
洛昇平轻轻叹息一声,未做言语。
谁料一直安静自娱自乐的洛明夕忽然嚷道:
“我哪也不去!我就呆洛府。”
洛恒皱起眉头,正欲训斥,却听得洛青阳忽然道:
“就依小夕的罢。”
洛明夕呆了一呆,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见他二哥用一种近乎肯定的眼神看着他。他抿了抿嘴,低下眼去,不再说话。
洛昇平最是明白洛青阳的意思,当即一笑,轻轻解释道:
“老爹,今我洛家即将遭遇前所未有的变革,你再宠着他,其实是在害他。”
洛恒心中叹息,末了却道:
“那便这般计定了。”
半晌后看向洛昇平道:
“可有其他打算?”
洛昇平端坐着思虑一番,开口道:
“老爹,明日你先交代一番府丁让加强戒备,并想法子再凑些银钱,做婚礼之资。”
“二哥,你也让几位弟兄帮忙戒备,并亲自带着这珠子去梅花观滴下血液。同时让你弟兄们查探一番,搞清楚这王老三到底玩的什么名堂。”
“我自交代林石把这笔债务还了。小夕,你明天再带我去那处狱舍看看,再找找还有没有遗漏其它物件。”
几人点头后,依计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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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
债务顺利归还,并未再起波澜。
洛家几兄弟揣度一晚,也没得出如何的看法,唯有洛昇平隐有猜测,却是压在心底,没有说出来。
清晨,洛青阳赤裸上半身坐在院中,漂亮的线条在阳光下清晰分明。
通房丫鬟梅香正弯腰站在一旁,拿毛巾从桶中打水帮他擦拭身子。
洛青阳问道:
“老爹去哪了?”
梅香面容清丽,有着纤细好看的黛眉,冷风吹得脸颊现出红晕,汗水将长发黏在脸上,显得楚楚动人。
梅香拧了把水,笑道:
“不知为何,老爷一早便焦虑难安,让吉祥更衣后,往陆家去了。”
梅香拿手帕在额头上擦了擦汗,又低声补充道:
“最近夕少爷老被那陆家陆兴欺负,估计是上门理论去了。”
洛青阳点头。
陆家他还算了解。
家主陆有财是洛家的街坊,在洛家强盛时,鞍前马后,如今洛家式微,便显出本性的凉薄来,此番过去是绝讨不着好的。
梅香帮洛青阳擦洗罢,穿好衣裳,一路送到洛府门前,临分别时,洛青阳从怀里拿出一物,放入梅香手中,什么话都没说,便转身离去。
这是一对银镶坠儿,上面嵌有珍珠,颇为精致漂亮。
梅香俏丽的脸颊上飞起两酡红云,嘴唇嗫嚅,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攥着着坠子往院内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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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青阳一路北行来到弟兄瞿三家。
他的好友瞿三、杨业,刘武和潘秀才都在,且早已等候多时。
这四人容貌各异,打扮五花八门。除瞿三同是一般的纨绔子弟外,其余三人都是江湖浪荡子,无业游民。
他们乃洛青阳在城东打拼的左膀右臂,没少帮着冲锋陷阵,或拿些主意,他们的日常花费几乎都由洛青阳供着。
“这两日,可有什么新的消息?”
瞿三道:
“阳哥,那通元武馆的再三挑衅,我们又与之起了冲突。那阿武好生嚣张,几个弟兄伤在他剑下。”
洛青阳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目光阴冷。
在镡城城南这块,除了官府和修仙世家外,胆敢与之冲突者,也就这通元武馆。
单个通元武馆,洛青阳不在眼中,只是通元武馆所在的舞阳街,还有另两处武馆所在。此三座武馆虽明里较劲,但是暗中联系紧密,和府兵也有许多勾结,着实不好对付。
洛青阳继续问道:
“王老三那边如何?”
瞿三低声道:
“就他最为奇怪,府邸正常出入,未有设防。”
最为魁梧的刘武上前一步,低声道:
“阳哥,要不我去王老三家中试探一番?”
潘秀才摇着纸扇道:
“就怕他使的不是空城计,而是请君入瓮。”
洛青阳沉吟良久,记起洛昇平的叮嘱,缓缓道:
“两边暂且不要妄动。”
说罢,领着一行人往梅花观的方向走去。
梅花观在东城门外数里地的一座小山峰上,三清道祖宝相庄严位列中央,太上老君居于后殿。
道馆大门厚重,门扉上雕刻云水纹和胎记图案,在两边门楹上贴了一副门联:
“傲骨凌寒独自开,暗香浮动报春来。”
大门此时紧紧关闭,几人轻车熟路地摸到侧门,侧门乃虚掩着。
刘武当先推开侧门,几人自侧门鱼贯进入观内。
这是一座绿意盎然的庭院,四周种着梅花和松柏,两侧是原木和青砖搭建而成的道舍,檐角挂着铜铃。
道人荣阳子,俗名张祥贵者已在院内等候多时。
梅花观观主乃是荣阳子师傅,在年初便云游去了,梅花观便交由他唯一的徒弟打理。
于是乎好好一个道馆,成了赌博斗鸡玩乐的地方。
中午午膳后,几人坐于院内,刚把骰子玩具拿出来,洛青阳忽然摆了摆手说道:
“祥贵,可会占筮?”
潘秀才一旁挖苦道:
“他那个不学无术的东西,哪里学得来?怕是糟践这手艺。”
张祥贵也笑了:
“实话说给您老。占筮是会的,要解这卦象,却还欠些火候。对那些求卦的,胡乱诹几句便能把他们唬过去了,自家兄弟哪能如此。”
洛青阳摆手道:
“无妨,我想问卜我洛家族今后前途如何,你只管占卜。”
占筮是他的老本行,张祥贵当下也不推诿。
他并不拘泥何物,随手扯下梅花树的几片树叶,向上为阳,背腹乃阴,辨明卦象一看,口中称奇道:
“外卦兑,内卦离,居然是一个泽火革的革卦。”
“此卦何解?”
张祥贵笑道:
“阳哥,我师傅不在,胡乱解来我怕误了你。我只说卦辞与你,你且听好。”
“外卦为兑,兑为泽;内卦为离,离为火。二者相生亦相克,必然出现变革。”
洛青阳心头震动,面上一丝表情也无:
“能知道革在何处?”
张祥贵摇头:
“此乃天机也,天机者,不可测度。”
其余几人都觉得好玩,纷纷找到荣阳子让他卜一卦。或卜财运,或卜前途,连手头玩意都通通放下,一时间热闹无比。
……
是夜。
洛青阳独自居于最北端的道舍,他的好友各自几人居于一处。
下午晚间,洛青阳一如既往地玩乐,此时也沉沉睡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一直到三更天,洛青阳骤然睁开双眼。
隔壁屋子鼾声如雷。
洛青阳怀里的珠子炽热无比,滴下血液之后,也不知会有何变故发生。
可如今卦象已显,必然有变。
那又何必谨小慎微?
洛青阳睁开双眼,起身往屋里的便壶小解。
回来躺床时,手指用极细微的动作在剑刃上轻轻一划,一滴鲜血滴落在手心的珠子之上。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鲜血没有飞溅开去,好似被珠子给吸收了一样,溶进珠子内部。
洛青阳看也不看,回到床上盖好被子。
这珠子在吸收洛青阳血液之后,便不在发出热来,连带着表面那抹深邃的黑暗逐渐褪去,如平常玉珠一般无二。
一道若有似无的神异联系和珠子建立了起来。
洛青阳紧蹙的眼眉终于舒展开,他把珠子放入怀里。
很快,屋内轻微的鼾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