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秋风寂，古城喧
秋月皎皎，照落堂前。
楚瑁一番激励，终于让郁知寒等人士气高昂了一些。
唯有宋观湖低头不语，还在寻思着可能存在的风险。
郁知寒见状，凑到他耳边，小声道：
“别想那么多，前日我们几个都讨论过了，就是要跟你一起回山阳，重建家业！
能在家乡建宗立派，得琅玕门庇护，基业代代相传，这是天大的好事！看师弟师妹多高兴？
你别老耷拉着一张脸，忧心忡忡的模样，让外人看笑话！”
宋观湖闻言，便挤出笑容，起身冲楚瑁拱手道：
“谢前辈指教，观湖愿领上命，为琅玕门驱使。”
楚瑁抚须一笑，取出一面岫玉牌，展示着背面四个篆字——
“琅玕治下”。
字体古奥，四周环绕祥云鹤纹，配上碧绿温润的岫玉质感，一股仙气飘然而生。
翻回玉牌正面，却是空白。
“本镇守星夜赶来，就是为了送这面掌门令牌，早点促成此事。”
楚瑁随即问道：
“你们，可想好了派名？
炼气境、合气境修士，只能建派，不能立宗，这是修行界约定俗成的规矩。
至于建派的名称，应与修行门径相对应，方便琅玕门日后调度。”
郁知寒脱口而出：“宋氏采药——”
一听“宋氏”二字，楚瑁就打断道：
“保境安民，此乃公事，岂可沦为门户私计？”
随即提醒一句：“你们看了《琅玕门律》便知，暗改门派为家族，是为大忌，仙苗改姓、强迫嫁娶……此类行径，皆有罪！”
宋观湖也说道：“往事已矣，如今咱们既入仙门，当立新名号，开新气象。”
他心中知晓，采药堂是宋铉一手创办，自然要冠以宋氏之名。
但这新的宗派不同。
郁知寒、周池鱼、卓风、魏晓，几人姓氏各异，却亲如一家，互相扶持着才走到今天，已是一个大家庭，而非单门独户。
听宋家的独子都这么说，其他人自然也没有异议。
那取什么名字呢？
魏晓想了想，拿出那本字迹斑驳的《玄乙导引术》，小手举起来，提议道：
“玄乙派，怎么样？”
郁知寒眼前一亮，笑道：“甚好！”
《玄乙导引术》，这本宋氏家传内功，在座几人是从小练到大，印象深刻。
当年练不好此功，还会被宋铉用戒尺打手心。
这是所有人共同的记忆，关于过去的记忆。
而宋观湖逃难途中，也正是靠着这本书册的指引，才发现任启传承，走上修仙之路。
“玄乙二字，承前启后，再合适不过。”宋观湖欣然道。
楚瑁最后点头，“东方甲乙木，这名字是对应着草木道，可。”
话音既落，手中玉牌一震。
方才还空白光洁的玉牌正面，已然浮现出“玄乙派”三字！
字带宝光，射向堂外，照亮县城上方的夜空。
同时楚瑁声如洪钟，响彻云霄：
“兹立玄乙，建派山阳！初代掌门，宋氏观湖者也！”
睡梦中的山阳百姓纷纷惊醒，走出门外，望向头顶光华熠熠的“玄乙派”三个大字。
年轻人们还没反应过来。
有见识的老一辈，已然泪流满面，朝着县衙方向伏地跪拜，激动万分：
“我们山阳，又有仙家宗派了！”
消息传开，整座县城陆续响起欢呼声，震得林木簌簌，惊飞夜枭一片。
“二十年，二十年啊！”
“这些年横绝岭野兽下山，咬死不知多少人！终于有仙师来救了。”
“是宋仙师建派，他杀狗官，除县霸，以后咱们的日子要好过起来了……”
县衙里，宋观湖面容肃穆，上前几步，双手接过掌门令牌。
楚瑁伸手一点。
宋观湖便感到手指灼热，没有伤口，却有几滴鲜血沁出皮肤，主动飞入令牌之中。
“竟能隔空勾出人体内的血液！”
这一手段，众人看得真切，心中暗惊。
这位岭南镇守修为高深，绝不止是练气境，想来应该是下一个大境界——合气境的高手。
此刻，掌门令牌上，宋观湖本人的气息溢散开来，格外明显。
就算旁人夺走令牌，也是气息不符，很容易分辨。
“成了！”
楚瑁心情不错，大笑几声，却又突然喝道：
“千隼派的小东西，还敢窥探本镇守？滚回去！”
县衙外，一株枯树上，两只山鸮惨叫出声，扑腾着翅膀逃走，留下几串血珠和无数羽毛，在风中缓缓飘散。
宋观湖一惊。
门外有鸮鸟飞落枝头，这动静他之前听到了，但没有在意，只当是鸟雀夜栖。
没想到竟是隔壁门派的探子！
“镇守大人，这……”他连忙问道。
那千隼派视山阳为囊中之物，如今却被玄乙派抢了先机，这梁子自然是结下了。
也不知这一派行事是什么风格，危不危险？
见宋观湖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楚瑁摇头失笑：
“无妨，同为琅玕门治下宗派，不可相互攻伐，否则岂不乱了套？
当然，暗中较劲别苗头，那是常有之事，很快你就会习惯了。
至于那千隼派，是有合气修士的大派，修生灵道，擅长驱使鹰隼鸟雀，以后注意就行。”
宋观湖默默点头，小心翼翼地捧着手中掌门令牌，分外珍重。
“宋氏采药堂，我没能保住。”他心中暗暗想着。
“这玄乙派，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夜幕之上，光华渐渐消散。
城池之中，呼声仍如海潮，远远近近，一波波起伏。
古老的山阳县，此刻仿佛重获生机，矗立在苍茫原野之上，朝着巍峨的横绝岭，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声音……
荒野间，小溪畔，柳晋也听到了这个声音。
秋风吹拂，金黄色的柳叶在黑暗中轻轻摇动。
“不错，顺顺利利建立了宗派。
从今往后，山阳县的丙等仙苗，皆为我所用。”
这般想着，万千枝叶在风中摩擦，簌簌作响，最终汇聚成一声轻笑：
“丙等，就一定不如乙等？
我修行至今，可从没在意过资质啊。”
风渐停，垂杨柳满身枝条轻轻垂落，隐匿在黑夜深处。
周边枯黄的小草也陆续低下脑袋，仿佛已经入睡。
无风静夜，最宜沉眠。
万物皆寂，等待着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