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上钩
康斯坦丁坐在档案室本属于莱莎女士的办公桌前，翻看着阿尔汉格尔斯克州近期的报纸和政府内部期刊。
莱莎还体贴的为他送来一杯热茶，据说是进口的正宗印度茶叶，包装上全都是货真价实的印度文字，不是外面那种只懂印大象图案冒充印度茶的假货。
然后自己打开档案室，从里面找出一些市政府关于造纸行业的备档资料，交给康斯坦丁翻阅。
至于她本人，就好像门神一样堵在档案室的门口，与隔壁办公室的女人闲聊，其他偶尔经过的政府工作人员问起康斯坦丁，她马上就会用炫耀的语气说道：
“那是我的弟弟康斯坦丁-佩图霍夫，他是国家人大代表的助理，他服务的人大代表下个月要会见一个法国造纸企业的总裁，我弟弟马上想到了要帮助家乡，他觉得应该整理一些科特拉斯的资料交给代表同志，如果法国人是来俄罗斯投资，那刚好能让他看到科特拉斯在造纸业的成绩，搞不好他甚至可能会担任俄方总经理。”
康斯坦丁对天发誓，他向莱莎女士介绍自己时，不是这么说的。
他说自己来自莫斯科，目前为一位国家人大代表的助理服务，助理先生得知他回科特拉斯探亲，特意提醒他了解收集一下科特拉斯的造纸历史和相关工厂信息，因为他听说人大代表同志下个月可能要会见一个来自法国的商业代表团，里面有法国知名造纸企业的总裁，万一法国造纸企业想要了解俄罗斯造纸行业，代表同志刚好能雪中送炭。
之所以冒充国家人大代表助理的助理，是因为冒充国家人大代表的私人助理不容易，因为助理也有工作证件，但为国家人大代表的私人助理服务，则不需要证件。
但显然在科特拉斯，这小小的差别不重要，短短一上午的时间，靠着莱莎渴望炫耀的大嘴巴，整个科特拉斯市政府的职员都知道档案室管理员莱莎有个担任国家人大代表助理的弟弟。
他不止认识造纸的法国人，还给莱莎带来了法国人送给他的名贵法国香水。
“科斯佳，走吧，我带你去食堂一起吃午饭。”莱莎看到同事们都朝着政府食堂走去，端着茶杯转身看向仍然在伏案苦读的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抬起头，把手里的资料合拢：“莱莎，我是回来探亲，没有携带工作证，按照规定，不能在政府机关的食堂就餐，不如这样，你选一间本地餐厅，我请你吃饭，我开了一辆车，保证不会耽误你下午的工作。”
“科特拉斯不像莫斯科那么没有人情味，我说你有就行，来吧，今天中午食堂有不限量的小灌肠和饺子，虽然说是不限量，但如果去的太晚，什么都剩不下，还有，如果你想约我吃饭，我觉得晚上才是好主意。”莱莎听到康斯坦丁居然坚守原则，没有携带工作证就准备自费请自己去外面的餐厅吃饭，笑着说道。
康斯坦丁起身穿好大衣，跟着她一起前往食堂，边走边问道：“科特拉斯有三家造纸厂，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了解三家工厂，你觉得我该向谢尔盖推荐哪家造纸厂？第一造纸厂，第二造纸厂，还是科里亚日马造纸厂？”
“第二造纸厂好像大规模停产了，很多工人等待重新安置，第一造纸厂倒是还在正常生产，科里亚日马，离这里几十公里，我不了解那边的情况，我觉得，如果法国人真的来投资，希望他们能帮帮第二造纸厂的工人。”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第二造纸厂，我们应该让外国人出钱把第二造纸厂买下来，让工人们能回去继续工作。”康斯坦丁打定主意之后，随后就轻松转移了话题：“说到法国人，我下次回来，倒是可以送你一件棕榈色的法国女士风衣，如果合身的话，你可以留下。”
莱莎走在前面，和食堂工作人员解释康斯坦丁是从莫斯科来科特拉斯出差，食堂的人看了康斯坦丁一眼，随后给他准备了一份分量十足的午餐。
两人端着午餐落座之后，莱莎才继续刚才的话题：“科斯佳，你对女人从来都是这么大方吗？”
“我不太懂你说的话，大方是指什么？”康斯坦丁慢条斯理的尝了一口灌肠，不解的问道。
莱莎说道：“就是送给别人进口香水，进口服装这些……”
“在莫斯科，这些算不上什么稀罕物，莫斯科和科特拉斯的区别还是很大的，比如，我举个例子，你在科特拉斯市政府工作，一个月多少薪水？”康斯坦丁问道。
莱斯有些不好意思的迟疑着：“大概……”
“没关系，尽管说。”康斯坦丁鼓励道。
“六万四千卢布。”
“你猜我在莫斯科给大人物当助理，一个月多少钱？”
“十五万？或者有更多额外收入？”
“我每个月给谢尔盖交三百美元，才能担任他的助理，你没听错，我要交钱才能工作，这就是莫斯科与科特拉斯最大的区别。”康斯坦丁对莱莎笑着说道：“是不是很难理解？”
莱莎点点头：“天呐，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你为什么要付费工作？”
康斯坦丁似乎觉得政府食堂的食物有些难吃，吃了几口就停了下来：
“我大概靠这个职务每个月赚五百到八百块，扣除三百块，剩下的就是收入，所以你说的香水，衣服对我而言，并不算贵重物品。”
看到康斯坦丁停止用餐，莱莎问道：“你不习惯这里的食物？”
“不太习惯，回来之后，我在科特拉斯还没吃好一顿饭，所以我迫切希望把造纸厂的资料收集完成，然后滚回莫斯科，吃点儿可口的食物。”康斯坦丁笑着说道：“我现在已经开始期待晚餐，希望你选的餐厅能让我饱餐一顿。”
莱莎耸耸肩：“档案室没有太详细的资料，只有造纸厂才能提供，不过我下午可以帮你联系一些在造纸厂工作的朋友，你需要什么资料，我让他们准备，争取在晚餐前搞定这些事。”
吃完午餐，莱莎开始打电话给第二造纸厂认识的朋友，让他们提供一些关于工厂的资料。
她的效率的确很高，下班前，康斯坦丁手上已经有了厚厚一份资料。
就在他和莱莎走出政府大楼，前往停车场时，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拦在了两人面前，对莱莎说道：“女士，能让我和这位莫斯科来的同志说两句吗？”
“去车上等我。”康斯坦丁把车钥匙交给莱莎，拍拍她的后背，示意自己随后就到。
莱莎眼睛盯着男人看了几秒钟，随后朝着汽车走去，等莱莎离开之后，男人才对康斯坦丁说道：
“我知道你在做什么，小子，这个女人是个被你随意戏弄的蠢货，我却知道，根本没有法国人，是你身后的大人物，准备用废品价格买下造纸厂，让你来提前收集情报，了解哪个造纸厂更值得入手。”
康斯坦丁微微皱眉，他看了眼已经上车的莱莎，男人捕捉到他的目光，笑了起来：
“女人总是管不住嘴巴，就像男人管不住自己下面的东西，虽然她一直说是法国人要来投资，但聪明人有自己的判断。”
“你到底想说什么，先生？”康斯坦丁叹了口气，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这里是阿尔汉格尔斯克，我老板不在乎莫斯科什么大人物打造纸厂的主意，他让我提醒你，无论是谁，如果没有算他一份，哪怕是鲍里斯-叶利钦，也别想在这里做生意，科特拉斯所有的工厂都是他的盘中之物。”男人表情严肃的说道。
康斯坦丁理解的点点头，随后问道：“能有幸听你介绍你老板的大名和职务吗？先生？”
对方递给康斯坦丁一张名片，转身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瓦伦丁-谢苗诺夫，阿尔汉格尔斯克州行政当局现任工业、交通、通信和公路建设委员会主席，让你莫斯科的老板想好到底该分给我老板多少钱，才能换取他同意这笔交易，等他考虑好，再打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