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陈理师兄第一个击败的人
“妖后给的剑么？”
陈理望着影三手上那口通体玉白的剑，眼中不由浮现一抹复杂。
此物他并不陌生。
当初父亲陈易和舅舅景殇年轻时，曾是一对无话不谈的结拜兄弟，二人一起游历罪地，历经无数生死，肝胆相照，甚至其中一个还把自己姐姐介绍给了另一人。
舅舅登基后，因为上位过程很是血腥，所以地位并不稳固，便让父亲负责监察大虞的庙堂江湖，同时赐下十三口玉剑，代表了十三次先斩后奏之权。
那时的舅舅勤政爱民，父亲又被誉为王佐之才，不辞辛劳为百姓奔波，于是整个大虞如日方升。
直到后来，狐妖蛊惑了舅舅。
原本励精图治的虞皇迷上了长生之术，堕落昏聩，先是废了最宠爱的太子，后又伤了最敬畏的长公主，甚至还立狐妖为后，立一个杂种为新太子！
狐妖摇身一变，成了大虞最有权势的女人，并不知足地把手伸进了所有能够触及的地方！
整个大虞，无论是离得近的庙堂，还是离得远的江湖，都被搞得乌烟瘴气，不得不站队表态。
起初，有人期盼陈理的父亲出手。
但陈易不知为何，却在最该拔剑的时候，选择了闭门藏剑。
于是有人骂他贪生怕死，骂他有负皇恩。
有小人跪于妖后面前，谗言不断。
有智者猜到天机，表示理解，叹息着远走隐世。
也有侠士借着夜色潜入陈府，或是借，或是盗，说要带走一口玉剑，代陈易行使先斩后奏之权，入宫斩妖，还天下以清白！
于是，这两年半以来，每隔一段时间，宫中便会传出有奸人盗取玉剑、行刺妖后的消息。
可惜无一功成。
这些侠之大者中，只有极少数人最后能够捡回一命，大多数人连妖后的面都见不到，便被禁卫军以及皇室供奉所拦下，成为了一具尸体。
至于玉剑……
自然是被当作罪证呈了上去。
据陈理所知，时至今日，妖后一共遭遇刺杀三十三次，手上收集的玉剑，共有二十七口。
这个数字远超虞皇当初赐下的十三之数！
显然，这二十七口玉剑自然不可能全是正品，甚至……以陈理对其父脾性的了解，很可能全是假货！
“想必这一口，便是其一了吧。”
陈理看向影三，将对方那一抹陶醉之色尽收眼底，觉得很是可笑：
“假若此人得知自己手上的是一口伪劣之剑，不知还会否做出这般姿态？”
可惜……
他猜不透影三的真实心理，否则要是知晓对方心中对妖后的特殊感情，定然不会再有这个问题。
而此时，影三似乎也觉察到了陈理的戏谑，不由生出几分怒意，以剑指着陈理，声音嘶哑道：
“时候不早，台下众人早已不耐烦了。”
“我在等师兄拔剑，不知师兄……你又在等什么？”
陈理被问得有些错愕：
“我……”
我当然是在等你拼尽全力杀过来啊。
只是没想到你小子看上去像个无恶不作的贼，一到了比武台上居然还讲起了武德，拔剑后不偷袭抢占先机，反而乖乖站在原地等我亮剑。
如此倒是显得我摆架子了。
“喂，还打不打？”
“不会被吓得不敢拔剑了吧？”
“怕了就认输，别浪费大家时间，老子还要尽早下山去赌坊抢纱衣呢！”
……
台下，已有人开始喧闹。
陈理无奈摊手，只能坦诚道：
“很抱歉，我的断剑尚未修复。”
“……”
此言一出，众人立时无言以对。
合着你一个剑修，参加剑道大比连口剑都不带，还扬言要与人生死斗，这是过分自信，还是根本不想活了？
影三感觉自己像是被戏耍了一样：
“所以，师兄今日准备用断剑，还是……并指作剑？”
陈理摇头：
“都不是。”
他的剑术造诣再高，本身修为也只有后天圆满，并指作剑是万万不可取的，血肉之躯怎可对抗金铁？
至于断剑，他答应过白猫，不夺魁首，不会尽数出鞘。
“所以……你在耍我？”
这个回答让影三很不满意。
身为一名剑修，原本他对陈理这位剑道魁首还带有几分敬意，准备用生平最得意的剑招，送对方成为自己比命还珍贵的玉剑下的第一个亡魂。
不料对方连剑都不带，太让人失望！
于是他决定不再给这个不敬剑道的对手加戏的机会。
“很好，你成功惹怒我了。”
“而我发誓，怒火中的杀戮剑意，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嘶吼而出，影三的双眸布满猩红，面具下的脸庞狰狞可怖，一头黑发倒竖而起，宛若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魔。
半道杀戮剑意也在这时尽数释放而出，化作半虚半实的黑雾缠绕在玉剑之上，像是一条张牙吐舌、择人而噬的黑蛇。
阴森、血腥、杀戮、暴虐……
这一刻，所有的阴暗气息都在影三身上显现，仿佛他已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被吞噬了心智的杀戮傀儡。
……
“好可怕的杀戮剑意。”
“只凭后天境界，真能窥探并掌控这种力量么？”
“反观陈理……连剑都没有！”
台下，夕妄不自觉拉住了东章的手，不免有些担忧。
东章趁机摸了几下，细细品味着这份难得的轻柔和温暖，脸上尽是笑意，不带一丝忧虑：
“谁说陈理没剑？”
“师姐莫非忘了，此地是万剑广场？”
夕妄闻言一怔。
……
而这时，不远处有一位年纪稍长、修为却只有后天七重的蓝衣瘦削男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太确定道：
“陈理师兄好像……还没在万剑广场拔过剑吧？”
这一句话立即引来了无数目光。
连高台上的影三身形都为之一滞，忍不住看了过来。
蓝衣男子身侧有人好奇道：
“这位师兄，你是……”
“哦，在下安胜，提名字你或许很陌生，但有件事你们一定感兴趣，陈理师兄十岁上山学剑，至今历经大小比斗已有三百余场，取胜十之八九，而我安某——正是他当年入宗后第一个击败的对手。”（昂首挺胸。）
“……”（众人无语：这很值得骄傲么？）
“我和你说，当年那一战啊，看到的人不多，甚是可惜，不过师兄我啊，却是记得清楚，那当真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山崩地裂、海枯石烂……”
“停！师兄，没人想听你吹，我只想问一句，你说陈理师兄没在万剑广场拔过剑，是真是假？”
众人很想一巴掌拍死安胜，但这时也不得不按捺杀气，竖起耳朵。
“应，应该是真的吧。”
安胜被那么多人盯着，难免生出几分心虚。
应该？
众人将目光投向了高台上的那一袭白衣，半信半疑。
众所周知，万剑广场有一规矩，青剑宗的剑修弟子只要有本事让剑认主，便可将其带走。
当然，每个境界，只准拔剑一口。
大多数后天剑修，都会将这个机会留到第一次修行瓶颈期（后天三重左右），少部分则会七八重境界，或是悟出第一道剑意之后。
至于像陈理这般……
修为后天圆满、悟出四道大成剑意、甚至夺得过一次魁首之位的，按理说早就应该拔过剑了。
若是没有，那只有一个理由——
他野心太大，盯上了一口惊世名剑！
“会是哪一口剑，居然能让师兄隐忍那么久呢？真是让人好奇！”
“可惜，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影三瞪了安胜一眼，生出几分不妙，随后猩红双眸盯住陈理，宛若一条阴险狡诈的毒蛇。
他当机立断，提剑直刺，一步迈出。
全身灵力沸腾，皆凝于这一剑。
霎那间，玉剑之上无数杀戮之气缠绕，化作半虚半实的团团黑雾，像是一个个徘徊在地狱门口的幽魂野鬼，同时剑体不断轻鸣，阵阵破空声仿佛婴儿哭啼，让人不寒而栗！
十丈、五丈、三丈……
眨眼间，这一口本该刺向妖后、为大虞斩奸除恶的玉剑便带着无数杀戮来到了陈理身前，即将刺破胸口——
而这时候的陈理……
也终于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