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红尘世事事难休

聂小倩这番言语一出，在场众人尽皆陷入沉默。

一众女鬼同样先是短暂沉默，继而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嘈杂声。

有女鬼面露怒容，尖声怒骂道：

“聂小倩！你若一心求死，莫要连累我们！”

亦有女鬼朝着于珑等人磕头如捣蒜，哭求道：

“大侠！此乃聂小倩起意，与我等无关呐！我等害人实非本意，皆是树妖作恶，还望大侠饶命啊！”

“求大侠开恩，饶过我们这一回吧！”

诸多女鬼伏地不起，磕头求饶，然而，也有不少女鬼在听了聂小倩那番话后，似是心生死志，放弃挣扎，不再哀求。

她们心想，才脱了树妖的苦海，如今却又要踏入新的绝境，罢了，倒不如就此烟消云散，一了百了。

燕赤霞望着这一幕，面色木然，嘴唇嚅动，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饱含沧桑的叹息。

他曾身为郭北县的捕头，半生行走江湖，见过太多民间仇怨、家长里短，深知这世间升米恩、斗米仇，恩怨是非如乱麻，难解难分。

有时，是非善恶又岂是一两句话便能论断清楚的？

正是历经这半生红尘，在偶然遇见天师行走展现道法神通后，他毅然决然弃俗修法，隐遁于兰若寺，不愿再面对尘世纷扰。

小八哥原本高涨激昂的情绪，也仿若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瞬间冷却平静。

月池瞧着这位与姐姐容貌相同的聂小倩，见她楚楚可怜地哀求，心中不由泛起一阵莫名哀伤，下意识挽起姐姐的手臂。

清风亦是沉默不语，她未曾料到，不过一番简单发问，竟让对方萌生死志。

清风轻叹一声，缓缓开口：

“你们是杀人的刀，其中因果，我亦难断。”

言罢，目光投向于珑，似是将这烫手山芋又抛还给他。

于珑感受到清风的目光，心底不禁泛起一阵心虚，此事对他而言，着实棘手。

他咬咬牙，硬着头皮说道：

“我来审问你们的罪行，但凡害人成性者，罪无可恕，当诛之。其余心怀悲悯之人，便用往后漫长岁月来赎罪吧。”

说罢，不给众女鬼开口辩解的机会，抬手轻轻一挥，三十多个纸人瞬间凭空浮现，将这些女鬼一一包裹，截断她们彼此间的联系。

他决意逐个审问，以防有人串供。

一众女鬼皆被囚禁，唯独留下聂小倩。

于珑望向清风，说道：“她交由你姐妹俩审问，是去是留，你二人决定。”

他相信，清风定能领会此话深意。

清风微微点头，月池却反应稍慢，一时未能明白二人用意。

燕赤霞见于珑这般雷厉风行的操作，暗自思忖，于兄行事倒颇为果敢决断，若是换做自己，没准见这些女鬼哭得梨花带雨，心一软便将她们全放了。

接下来，于珑逐一施展幻术审问那三十余名女鬼。

另一边，清风和月池也趁机了解到聂小倩的详细身世。

原来，聂小倩之父乃是朝廷重臣，后遭贬谪，一家子离京赶赴新任之地，途中聂小倩不幸染病身亡。

其父无奈，只得将她暂厝于兰若寺后山，没成想，却被这树妖盯上，惨遭奴役。

此后，聂小倩一家人也在那场朝堂纷争中相继殒命。

这一切，皆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

清风听罢，心中涌起一股莫名情绪，她原以为聂小倩会是傅天仇流落在外的血脉，是她的孪生姐妹，所以才与她如此相像。

月池听闻，则暗自松了口气，她先前还担心聂小倩才是姐姐的亲妹妹，自己身份不保，如今看来，倒是杞人忧天了。

小八哥仿若听故事一般，听闻后亦是一脸唏嘘，感慨这世事无常，朝堂之上手握大权的显贵们，亦难安稳度过一生。

燕赤霞同样满脸感叹，摇头道：“红尘中，是非多，烦恼多。”

言罢，他移步前去观看于珑审问女鬼，见于珑信手拈来般施展幻术，心中又是一阵惊叹，只觉于珑身上仿若藏着无尽道法，万般法术皆能随心施展。

两刻钟过去，半数女鬼得以存活，其余的皆丧命于于珑剑下。

燕赤霞见于珑审问完毕，开口问道：

“这些活下来的女鬼，你打算如何处置？”

“我师父曾言，阴曹地府动乱，阴阳轮回中断，她们难以重新投胎做人，若入幽冥，不过沦为阴兵罢了。”

于珑闻言，眉头微微皱起，他虽知晓地府动乱之事，却未料到六道轮回竟也断绝。

不过，此事倒也难不倒他，目光落向树妖残留的躯壳，说道：

“燕大侠，劳烦你助我炼化这槐树躯壳，我欲炼制魂幡。”

燕赤霞了然，怪不得于珑先前索要这槐树躯壳，原来早有筹算。

接下来，二人合力施展法力，重塑这根槐树躯壳。

法力炼化之下，躯壳逐渐缩小，最终化作一根木棍，棍头更是自行生出一个圆形的幡。

两人耗费足足半个时辰，才将魂幡初步炼化完成，日后还需于珑以自身法力持续蕴养，如此，这魂幡方能愈发坚固强大。

炼化完毕，于珑望向傅家姐妹俩，最终目光落在聂小倩身上，说道：

“此魂幡归你掌管，你便是幡主。”

聂小倩盈盈下拜，谢恩道：“多谢于公子。”

月池瞧见这般场景，心中方才恍然顿悟，暗道，于珑该不会对这女鬼动了心思吧？

才刚招惹了她姐妹俩，好不容易让她们愿意接纳，如今竟又招惹来一个外人。

若是日后见一个爱一个，那还了得？想到此处，月池不禁暗自发愁。

清风对此的感觉却颇为奇妙，心中仿若毫不在意，聂小倩给她的感觉极为特殊。

见到一个与自己容貌相同的人，她总会下意识地将对方视作姐妹，此刻，这份情感投射到聂小倩身上。

“嘎！”小八哥忍不住叫出声来，心道，三个女人一台戏，日后可有好戏看了。

于珑以魂幡将剩余女鬼收入其中，再轻轻一招手，魂幡便自行落入聂小倩手中。

有魂幡为其遮挡烈日，于珑抬手扯去头顶那巨大纸人。

此事既了，于珑心中却还有一个疑惑未解，他望向燕赤霞，问道：

“昨日幽冥中有一黑山老妖现身，掳走清风，此老妖与树妖勾结。清风究竟有何特殊之处，竟惹来那头老妖？”

燕赤霞看向清风，解释道：

“她体质特殊，乃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乃极阴之体。这类体质最为鬼物垂涎，若是修道，更是事半功倍。”

三人闻言，心中了然。月池听闻，心中难免泛起一丝艳羡。

解决心中疑惑后，于珑觉得是时候道别了，他看向燕赤霞，问道：

“树妖既除，你此后有何打算？是游历红尘，还是回龙虎山修行？”

“游历红尘……”燕赤霞喃喃重复，继而感叹道：

“我已见过太多恩怨是非，实在不愿再涉足其中，亦不去龙虎山。半年前我拜入龙虎山，师父曾言，万般诸事，随心而行。”

“我便继续留守此处清修吧。”

“嘎？！”小八哥闻言，大惊失色，瞬间捕捉到关键所在，惊叫道：

“半年前？！你半年前才开始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