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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千流洞

天空似被铅色重幕笼罩,日头在云层后瑟缩,仅透出几缕微弱光晕。

虽值午时三刻,却毫无暖意。

陈山带领韩宸三人自巡察司骑马疾驰而出,马蹄在石板路上敲出急响,溅起尚未消融的薄冰碎渣。

行至北城门口,陆捕头三人早已等候。

会合后。

一行七人朝着临渊镇进发。

沿途所见,皆是寒冬萧索之景。

田野里庄稼早已收割完毕,只剩下干枯的秸秆在寒风中摇晃不定。

路边树木枝叶凋零,偶有几只寒鸦栖息枝头,被马蹄声惊起,“呱呱”叫着飞向远方。

“哎…”

陈山望了眼田野内稀疏的秸秆,自知今年粮食欠收。

想到倪弘还要一百石粮食,就令他愈发动怒不已。

寒风凛冽,似锋利刀刃割人面皮。

越往前行,风愈发刺骨,众人裹紧棉衣,飞驰前行。

两个多时辰后。

前方临渊镇的轮廓渐渐浮现,众人勒住缰绳,抬眼望去。

临渊镇坐落在一片广袤的平原与连绵山脉的交界之处。

镇口,一座高大而略显斑驳的牌坊矗立,岁月侵蚀的痕迹在石柱和横梁上清晰可见,牌坊上“临渊镇”三个大字苍劲有力,却又透着几分历史的沧桑。

“大人们里面请,乔帮主已恭候多时。”

一位冻得瑟瑟发抖的灰衣老者,似是早就侯着,看到众人后,连忙上前,招呼道。

陈山默不作声,微微颔首。

灰衣老者在前方躬身带路,众人骑马缓慢沿着蜿蜒的青石板路,从牌坊下延伸进入镇内。

路的两旁是参差不齐的房屋,屋顶的青瓦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微光。

有的房屋是木质结构,门窗上有着精美的雕花;有的则是砖石堆砌,墙根处爬满了青苔。

邑县五镇,当属临渊镇最为富裕,鱼获,码头,良田…占尽了地理优势。

韩宸首次来到临渊镇,感觉完全不是穷山恶水的潘阳镇可比。

“诸位大人辛苦,里面请。”

一袭藏蓝色劲装着身,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从大院内迎出,愁容满面道。

男子明明只有四十岁左右的模样,却披散着一头如雪的白发,更添几分沧桑。

韩宸来到路上,便听姐夫陆光年两名属下,柳远与刑俊誉谈论,自从得知副帮主叛乱后,这位乔帮主一夜白发生。

乔震将众人引入厅内,厅中已摆好了热气腾腾的饭食。

十多盘炖得香浓的羊肉,羊肉块在深褐色的汤汁中微微颤动,旁边是一摞厚实的麦饼,麦香与肉香混合弥漫。

还有几壶温好的烈酒,酒液在粗陶壶中微微荡漾。

陈山拍了拍乔震肩膀,后者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众人一路赶来,寒冷刺骨,此时纷纷面无表情围坐。

乔震空有一肚子委屈,欲言又止,拿起酒壶,为众人斟满酒,叹气道:“诸位诸位大人一路辛苦,在这寒天里,先喝些酒暖暖身子。”

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也举杯,一饮而尽。

韩宸只感觉烈酒入喉,暖意瞬间散开。

众人接着大快朵颐,吃着炖羊肉与麦饼,厅内气氛渐渐回暖,驱散了一路的寒意与疲惫。

“哎…这狗日的倪弘,老子这次非扒了他的皮。”

乔震并未吃肉,只顾连连喝酒,终于按捺不住,咬牙切齿道。

“哎…说来了,还是老叔我连累你了。”

徐山喝了口羊肉汤,仅剩的独臂拍了拍乔震肩膀,异常无奈。

一个多时辰过去。

韩宸只顾着不停地啃着羊肉,总共十二大盘羊肉,他一人就吃了五盘,羊肉微咸,又喝起了羊汤,看得身旁柳远与刑俊誉瞠目结舌。

“宸哥儿,百兽呼吸法入门,真有这般巨大的作用?”

柳远分外好奇,看韩宸宛如看待人形怪兽,低声问询。

他如今达到了炼皮大成的程度,都只能吃下一大盘羊肉,便撑得不行。

这盘子比头都大,分量又足。

结果,韩宸尚未开始炼皮,便拥有这般大的饭量,着实令他们震惊不已。

“呃…随着百兽呼吸法愈发娴熟,饭量也是越来越大。”

韩宸微笑回答,继续喝汤。

鲁香与石猴则是见怪不怪了。

柳远与刑俊誉愈发震惊,他们知晓韩宸以鸿雁修行百兽呼吸法,鸿雁拥有储存食物长途飞行的能力,使他们看向韩宸,宛如看到人形鸿雁一般。

此时,徐山与乔帮主已经喝得酩酊大醉,通过他们的谈论,韩宸已然知晓。

原来倪弘老家出自潘阳镇的老寡村,徐山是督尉军出身,曾在老寡村带领一众乡民作战。

彼时倪家是老寡村的大户,其中便有倪弘的父亲,叔父等人。

在此期间,很多倪家人被敌人斩杀。

多年后,倪弘来邑县讨生活,徐山念及旧情,最后将倪弘介绍到了鲸帮之中。

乔震也将倪弘当兄弟一般对待,一直提拔到副帮主之位。

没想到倪弘骤然反叛,令乔震乃至他祖辈上百年的积蓄,化作了泡影。

不仅对县衙进行了大额赔偿,连带此次绑架的钱粮,也由鲸帮来出,可谓一招回到了解放前。

翌日卯时。

陆宸等人看着鲸帮帮众将一袋袋米粮运送到码头,撑船渡过祁渊江,又装上对岸的马车,继续前进。

一路上,马蹄声哒哒作响,车轮碾过崎岖的山路,扬起阵阵尘土。

“现在是仲冬季节,河水下降,一些地方无法行船,所以只能沿岸前行。”

行进间,柳远向着韩宸解释。

天命楼在祁连山的深处,为了蹲守雾影幽刀,他们可谓下足了功夫,可惜最终无疾而终。

韩宸微微点头,骑马前行。

这一走,便是三天多的时光,人人心中憋着怒气,神情渐渐露出疲态。

在岁月的长河中,祁渊江奔腾不息,江水如无情的刻刀,年复一年地侵蚀着这片大地。

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江畔的岩石逐渐被江水掏空,无数的缝隙与孔洞悄然出现。

久而久之。

成千上万形态各异的溶洞就此形成,这片溶洞群也因此被命名为千流洞。

千流洞外,江水滔滔,浪涛拍打着洞壁,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

“诸位大人们辛苦,劳烦将粮食拉到里面。”

一个较大的溶洞口,蓦然出现两道人影,笑着道。

一人满脸横肉,胡子拉碴,头裹污渍布巾,身着褪色蓝短衣,麻绳束腰挂钝刀。

另一人身形精瘦,眼神游移,头戴破斗笠,褐袍补丁摞补丁,下摆不齐。

“让倪弘那狗日的给老子滚出来。”陈山一声怒吼。

“嘿嘿…大人们这里距离当家们所在还远着哩,既然来到了这里,即便是天王老子也得按照千流洞的规矩来。否则,弟兄们不讲起规矩,可就不好了。”

“是啊,诸位大人,我俩只是领路之人,进到里面,三当家的自会现身相见。”

二人胆气十足,见到众人,似也没有丝毫惊惧。

陆光年看了眼徐山与乔震,微微摇头。

“…那走吧!”

陈山气得吹胡瞪眼,却发作不得。

两名土匪高举火把开始在前方带路。

众人连忙跟上…

洞内蜿蜒曲折,但颇为宽阔,十辆马车一连串拉着粮食,缓缓前行。

洞内潮湿,晦暗阴森,洞顶挂满了钟乳石,在微弱的光线映照下,有的如利剑倒悬,有的似莲花盛开,闪烁着神秘的光泽。

石壁上则布满了石笋,高低错落,宛如沉默的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