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点名

一句话石破天惊。

场中死寂一般。

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说的什么？

“东宫党羽......等人？”

“这个等人是何意思？”

“还有人没有被发现？”

“另外，‘臣对东宫人事甚清’，是不是说他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为太子殿下挑选队友”

更是让李承乾一方所有人大惊，如置身寒冬腊月一般，浑身冰冷。

这场谋逆，虽然至今没有挑破，但谁都心知肚明。太子李承乾必然是逆首，他的队友又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挑选，岂不就是指认的意思。”

汉王李元昌浑身颤抖，不停小声问着赵节等人，好似没听明白，又或者说明白了但不愿相信：“李象不是愿意替我们遮掩吗？此事不是过去了吗，陛下也同意了，所以我们才开宫门的。

太子殿下也杀了突厥人，还想怎么样。李象他又改变主意了不成？为什么？为什么？”

没人能回答他。

李世民可就在当场，此刻谁都知道当着他的面，一旦从李象口中说出谁的名字，那意味着什么。

“逆......逆，逆子”

李承乾几欲吐血，气得彻底失了理智。他没想到这个逆子小小年纪这么狠毒，这么奸诈。

突然反复咬了他一口。

是了，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这是他的计谋，先是设计迷惑了孤，骗孤开了宫门，让孤杀了突厥人自断手脚。

如今孤成了待宰鱼肉。

他不装了。

也许这根本就是他跟陛下早就商量好的。

现在只要陛下一声令下，他们这些换了装束，卸去兵器的人根本就是待宰羔羊。

李承乾恨极，早知道就不该听李元昌的，就不该心存侥幸，最起码能据守东宫城墙拼死反抗。

也好过如今束手待毙。

这是想将他们所有人一网打尽不成。

孤跟他拼了，拼了。

但被杜荷拦住了，他对众人摇了摇头，示意众人冷静。

“陛下还没发话”

这方也就只有他还能保持理智，看起来面色还有一分平静，不知他是心志坚硬还是早置之度外。

他深吸一口气，挺身而出，挡在李承乾面前，也挡在所有人面前，站在了最前面。眼睛死死盯着李象，眼底里透着一股桀骜不驯。

心中打定主意，只要李象敢当反复小人指任太子殿下，他死也要撕那小儿一块肉下来。

李象与他对视片刻，露出一抹嘲弄意味，然后看向李世民。

所有人都在等李世民的命令。

李世民深深看了一眼李象，此刻连他都糊涂了，不明白李象到底想做什么。

他回过头去，姜行本眼睛闪烁了一下，讨好的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李安俨忠贞的目光也不再那么忠贞，闪避了过去。

唯有李大亮眼睛没有闪烁，因为他根本就闭着眼睛。

当看到侯君集时，李世民发现他脸色竟有些发白，嘴角动了动，最终露出一个牵强的表情。

李世民莫名觉得众人看他的目光不太对。

他一怔，突然醒悟，众人以为这是他跟李象合谋。

不由大怒，岂有此理，就连跟他最久的侯君集也是这么认为。

你们都是这么揣测君父的吗？

但只有他知道，他跟李象根本就没有什么合谋，甚至之前李象在说那些话之前，他一无所知。

莫名的，李世民心中生出一股燥意。

这小儿，当真可恶，对朕没有半分敬畏。

这又是彀么，想让寡人入其中么。

好，朕就允了你，倒要看看你想做什么。

“准”

李世民吐出一个字，目光多了一丝凌厉。

“谢陛下。”李象行礼，然后目光从李世民身后扫过。

李安俨莫名心慌，总觉得李象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你看我干什么，他忙环顾一下四周，发现根本没人注意到，才松了口气。

侯君集也是一惊，瞪了回去。

然而李象早已转过身去，朝李承乾那边走去。

李象绕过杜荷，对对方的怒容根本不以为意，径直来到低垂着头的一人面前。

“达哥支，我没想到太子竟不舍得杀你。”李象冷冷道。

他没想到对方不光没死，还剃去胡须，换上圆领袍，带上唐人的幞头，腰挂蹀躞，摇身一变俨然成了汉人。

不得不说李承乾够聪明，知道事涉谋反，李世民毕然要搜宫。

达哥支本就是他私下招募的，无职无衔，更不在宫籍上，毕然逃脱不了，干脆让他一直跟在身边反而容易遮掩过去。

“我说过必杀你的”李象冷笑。

达哥支露出怒色，然而李象根本不给他机会，朗声道：“达哥支，突厥人，可为殿下前锋。”

达哥支终于露出惧意，他虽草莽，但也知这一声意味着什么。他朝远处看了一眼，正好对上李世民冰冷的目光，不由双股战栗，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然而除了李承乾又惊又怒，没人再看他。

“象儿，汉王叔祖求你......”李象来到汉王李元昌面前，后者哆哆嗦嗦，吓得都快哭了。

“王叔祖放心，象儿是疼你的。”李象放过了他。

“郡王.......”赵节开口，他母亲是高祖李渊的女儿长广公主。但求饶的话如何也说不出，最终扭过头去。

李象点头，也放过了他，毕竟像李元昌那么没骨气的终究是少数。

李象路过张师政兄弟面前，脚步停顿了一下，嘴角一歪，彷佛龙王现身。

张师政张师立骇了一跳，兀自强撑说道：“我们兄弟不怕你。”

却显得外强中干。

李象轻声道：“说这话太早了。”

出乎张师政兄弟预料，李象竟没点他们的名。

李象回到杜荷面前，后者昂首挺胸，怡然无惧。

李象一笑：“杜驸马都尉，为太子殿下护卫左翼如何？”

“何必左翼，愿为前锋”杜荷朗声道，面带不屑的撇了一眼李象，冷哼一声：“叛父小人。”

李象也不生气，早已在史书中见识过对方是什么人。

这是经过史书验证过的，别说他了，杜荷面对李世民都没惧怕过。

史书记载，杜荷撺掇李承乾造反，献计装病，引李世民来探望，然后大计可成。后谋反失败，临刑前，杜荷毫无惧意，意象轩骜。

此人是真的无惧生死。

是那种引颈向刀成一快之人。

天知道杜如晦一介文人，是如何生出心志坚硬程度比武人还武人的儿子来的，偏偏这儿子还热衷造反。

真替杜如晦感到家门不幸，历史上小儿子造反被杀，连累长子贬死岭外。

房谋杜断，一代贤相，爵位都没传到第三代。

李象摇了摇头。

另外，杜荷还尚李世民女儿城阳公主，血脉上来说，还是李象的姑父。

但别说姑父，皇位面前，老爹李承乾李象都能告发，何况一个姑父。

此人是个坚硬顽固份子，是李承乾造反的铁杆支持者。基本没有说服他放弃想法的可能，让他背叛李承乾更不可能。

必须剪除。

可惜了，若有那么一丝可能，李象还真的想收为己用。

因为这种人至死不会背叛。

不过有了自己横插一脚，如今李承乾没了“造反”之名，他的下场也应该不同了。

李象深深看了一眼杜荷，但具体如何，看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