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谁逼我作诗,谁就是狗东西(求追读)
接着又是一首长短句,名《潼关怀古》。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蹰,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嗯?”李世民突然瞪大了眼睛,隐约抓住了一丝脉络。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李世民嘴中不停念着这句,心中若有所思,然后眼睛越来越亮。
“啪”李世民狠狠一拍御案,他终于找到了治心病的心药。
朕的象儿有救矣。
“哈哈”李世民兴奋的走来走去,喜不自胜,喜得眉开眼笑。
这一幕让殿内侍奉的内侍神色古怪,陛下独处时极少有这样的一面,陛下到底想到了什么,以致如此开怀。
所谓的心药,就是——“百姓”啊。
这就是李世民找到的心药。
李象之前诗作中屡有隐世之意,但关心百姓之意也不少。
无论是《悯农》二首,还是《卖炭翁》,《观刈麦》,还有这首《咸阳怀古》都是。
关心百姓之心溢于言表。
仔细对比,“隐世”之作与“关心百姓”之作篇目竟然持平。
也即是说李象现在心中一半想隐世,但另一半又心忧百姓,放不下百姓。
那朕只需让他心忧百姓之念强过隐世的念头,那这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至于如何做,再简单不过,给他加担子。
“但......”想起李象才十三岁,李世民又陷入犹豫,连连摇头:“太小了......”
且就算以古有甘罗十二岁为上卿为说辞,忽视掉李象的年龄问题,但任命李象为何职位,又是个难题。
按唐制,皇帝之兄弟子侄受封,成年后也才会遣去封地,去州郡任都督刺史。还从未有太子子嗣去地方任职的先例。
只因太子还是储君。
“储”,藏也。
太子都尚未登基亲政,太子子嗣又焉能外放任职。
一时间,李世民有些头疼。
想到文稿还未看完,只能暂时按下,接着看起文稿。
又是一首长短句,《北邙山怀古》。
李世民沉吟些许,以往他看不上长短句,是因为长短句这种形式,乃是作为诗的补充。这也是被称作诗余,词的原因。
诗余,余下也,诗余下的才是。
词,词话也,形同说话,不像诗一样有五言七言等固定格式。
毫无美感可言。
但如今有了李象在前,今后也许就不一样了。
或许心中有了滤镜,李世民现在看长短句竟然顺眼很多,起了也做上几首的兴致。
“悲风成阵,荒烟埋恨,碑铭残缺应难认。知他是汉朝君,晋朝臣?把风云庆会消磨尽,都做了北邙山下尘。便是君,也唤不应;便是臣,也唤不应!”
“知他是汉朝君,晋朝臣?都做了北邙山下尘。便是君,也唤不应;便是臣,也唤不应!”李世民无奈,“都做了北邙山下尘”,果然又有隐世之意。
但好在他已经找到了心药,并不太过担心。
只是看到“便是君,也唤不应;便是臣,也唤不应。”这句,又让李世民哭笑不得。将君臣并列,用作呼唤。
总之,是对“君”毫无敬意。
换做旁人,李世民面上或许不会说什么,但心中难免芥蒂。
但这是李象所做,李世民一时竟没什么特殊感觉。
朕的“象儿”都病了,你还想怎么样?
同时,李世民也总算明白李象上谏时,为何屡屡口出不敬之言了。
因为自古隐士眼中无“君”啊。
许由看不上尧帝禅让,善卷躲着舜帝禅让,伯夷叔齐宁死不食周粟,介子推宁死不见晋文公,嵇康隐居不仕躲进竹林。
自古隐士概莫如是。
又有何可苛刻。
放在以往,李象能有心欲效古之高洁隐士,李世民反而高兴,这正说明李象生性洁白啊。皇家有一位不爱王权富贵的王,这是让皇家涨面子的事。
当然,现在不行了,李世民舍不得他家麒麟儿。
接着看下去,下面还有一首,《骊山怀古》。
“骊山四顾,阿房一炬,当时奢侈今何处?只见草萧疏,水萦纡,至今遗恨迷烟树,列国周齐秦汉楚。赢,都变做了土;输,都变做了土!
骊山屏翠,汤泉鼎沸.说琼楼玉宇今俱废。汉唐碑,半为灰,荆榛长满繁华地,尧舜土阶君莫鄙。生,人赞美;亡,人赞美。”
李世民面色一变,尤其“汉唐碑,半为灰,荆榛长满繁华地”,刺得他眼痛。
心中沉重,良久都舒缓不过气来。
李世民终是皱眉,这句话太犯忌讳了......但最终还是舒展了眉头,换做外臣或者外间人,自然是犯大忌讳的。
诅咒国朝灭亡,形同谋大逆,十恶不赦。
但换做皇孙,且还是十几岁少年郎,有这等见识,只能说太过难得了。
李世民叹口气,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自始至终都明白,自他登基之日起,一个问题便始终横亘在他心头。
无论是与萧瑀的对话,还是贞观十年封建诸弟诸子,贞观十一年封建诸功臣,始终萦绕在他心头。
那就是如何使这大唐长保社稷,传之久远。
虽然知道不可能万世不易,甚至八百年周六百年商四百年夏恐都是不可及,甚至能不能比翼前汉后汉——两汉虽有波折,但终是四百年江山。
但做帝王的,面对现实,理智总是弱上那么几分,存三分幻想。
李世民再次皱起眉头,虽然大唐终会亡,但在李象眼中......大唐显然“已经”亡了。
良久,李世民回过神来,眉头皱成疙瘩,手掌重重拍在文稿上。这孩子已经不是消极了,而是悲观至极,简直了无生趣一般。
这东宫,承乾,到底做了什么,让一个少年变得如此。
虽然李世民之前已经有了猜测,但如今看来,恐远远不及......远远不止脸上那一鞭。
看看,看看,“大唐已经亡了”。“大唐”,“郡王之爵”“权利”,都已对李象没了吸引力。
再这样下去,他恐怕真的会直接遁入空门,隐世修道去了。
换做别的宗室子弟,若是这般想法,李世民或许不会干涉。宗室之人他用的多了,放弃的也不少,不差这一个两个。
但这是自己的直系血脉,更是自己这一系的长孙,且......李世民深深看了眼文稿,恍若曹子建一般的人。
贞观一朝十几年,自己对外尚求贤若渴,如今皇室内生了芝兰玉树,又怎能白白放过?
但还是那个问题,到底该如何合理的让李象出仕,又该任何职。
突然李世民想到一事,李象如此出色,那李承乾.......李世民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一时间,神思不属,心乱如麻。
良久,李世民强迫自己从其中抽离。
暗叹一声。
继续往下看去。
嗯?不知不觉竟到了末尾。
只剩下一句话,又是李象自言。
以自言始,以自言终。
只见李象写道:“诗词终究小道儿,不得衣,不得食,无益于世,徒夸个人,庸人为之。聊表心志尔。
今已书尽。
何必再书。”
自己最爱之事,竟被贬得一文不值,李世民心里别提多别扭了。
后面还有。
“吾李氏象于今日立誓戒笔,余生不再作诗。若有违此誓,三族尽灭。
若为他人所逼......谁逼我作诗,谁就是狗东西。”
“嘶”李世民倒吸一口凉气:“狗东西,三族尽灭......”
一时间,李世民脸色精彩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