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油渣
第二天一大早。
李卫国眼睛都还没睁开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
“啊...！二锅，快点张嘴！我喂你。”
一道稚嫩的童声在耳边响起。
李卫国眼角一笑，大大的张开嘴巴：“啊....”
“嘎吱”...
一团东西塞进嘴里，刚刚咬上一口，立即溢出一股油香味。
李卫国一边嚼着嘴里的东西，一边翻身坐了起来：“大姐这么早就开始炼油了啊？”
“嗯啊...”
床沿边上，一个小萝卜头踮起脚尖双手扒着床边，露出一个玲珑可爱的小脑袋，满脸笑意的仰头问道：“二锅，好不好吃？”
“好吃！”
李卫国感受着嘴里的油香味，脸上也露出了回忆的表情。
往年的时候，家里人想沾点油荤，就得靠这种猪油渣。
那时候一碗干米饭，一盘菜叶子，一盆油渣都能吃满嘴香喷喷的。
特别是刚刚炸出来的黄油渣，吃起来又香又脆的。
“二锅，我还有，你快吃吧。”
床边是小萝卜头摊开手，露出一块黄叽叽的油渣和油乎乎的小手。
“哎呦喂，幺妹，你不怕大姐看到打你的手嘛！”
看着自家幺妹的样子，李卫国哭笑不得，拿起那块油渣塞进她的嘴里，便提着她准备去洗手。
幺妹李宝珠都七岁了，但个子比同龄人都矮上半截，提在手里也是轻飘飘的。
除了自家人，外面的人基本都喊她小萝卜头。
等她看着李卫国从院坝间的水缸舀起一瓢水时，顿时惊慌失措的挣扎起来：“二锅，你不要洗，我自个洗就是了。”
还未等李卫国反应过来，她就伸出舌头，开始舔起油乎乎的小手了。
李卫国被自家幺妹弄得哭笑不得，连忙扳开她的手，按着她的小脑袋道：“哎呦喂，你属狗的嘛！哪个教你舔的！”
“小黑就是这么洗手手的啊！”
李宝珠一脸天真的眨巴了下眼睛，还顺带扭头看了下黄果树下的小黑。
小黑在四条狗里面个头最小，也最得她的喜欢。
“你又不是狗，跟它学啥子！”
李卫国凶巴巴的瞪了一眼旁边的小黑，一瓢水淋到她手上搓了起来。
等给一脸委屈的李宝珠洗完手后，李卫国也是简单的洗漱了下，便直接提着她去堂屋去了。
这时候，老三李建军早已经趴在凳子上狼吞虎咽的吃起了油渣泡稀饭。
一份简单的油渣，既能拿来泡稀饭吃，还能拿来炒各种菜，就连剁碎的油渣也能拿来炒饭和泡汤喝，简直就是这个年代内，最适配的美味了。
“三，你给妈送饭去没？”
陈妈身子弱，平常都是自家人送饭到屋子里给她吃的。
“唔，我马上就端进去...”
李建军刨着碗里的油渣，真是一刻也不想停下。
李卫国见状也不生气，知道这是自家弟弟很久没碰这么好吃的东西的缘故。
“幺妹，你先坐着，我去给咱妈送饭。”
把幺妹放到长条凳上坐好后，李卫国就去灶房里面看了看。
大姐感觉到有人进屋，还以为是老三李建军，正一边忙碌一边训斥着：“喊你给妈和幺妹端饭吃，你咋个就给自己端了一碗！”
“我来就是了！”
李卫国嘴角一笑，立即端起灶台上的两碗油渣稀饭。
听到李卫国的声音，大姐立刻回过头笑道：“呀，二娃你起来了啊！不多睡会嘛？”
“差不多了，大姐忙完也去睡会吧，你昨晚忙那么晚的。”
“不关事，都习惯了。”
大姐满脸笑容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房梁上挂着几条肉串道：“那三条带肘子的肉，你就给谢会计家、亮叔家和许老五家里送去吧，那条带了些肥肉的就给望娃子送过去。许老五他老汉儿是咱们的大队长，多送点没啥子的！”
“行，要得！”
眼看着大姐帮他分好肉，还特意给许老五那边多分了一些，李卫国也就放心了。
不是他对望娃子不公平，人家许老五的老汉儿毕竟是大队长，昨晚上也帮他说了话，他上门去送肉，怎么说也得多送点。
……
“妈...”
等李卫国推开一扇有些腐朽的木板门后，一个半靠在墙上面容枯槁的女人缓缓的露出几分笑意：“是二娃啊....”
“妈，吃饭了！”
李卫国鼻头一酸，赶紧端着那碗香喷喷的油渣泡稀饭到母亲面前。
“二娃子，多亏了你....”
陈母虽然不能下床，但昨晚动的静她都一直听在耳里，早上也从大姐口中知道了野猪的事，所以此时也是一脸感叹的看着李卫国。
“妈，你放心，我没有进山。是那野猪自个跑过来的。”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但李卫国这个当儿子的，又怎不会知道母亲心里面担心着什么。
他虽然已经决定好往后进山打猎，但他不可能直接跟母亲摊牌，不然母亲会受不了的。
等先把母亲身子给养得好些了，再慢慢跟她说也不迟。
“二娃子，你要知道。妈之所以还没有走，就是想看着你结婚生子，给你爸留个后，妈才能放心的走。”
陈母两眼放在李卫国身上，眼里全是他。
“妈，你先不要说那些。咱家现在有肉吃了，你先把身子养好，只要你还好好的，啥子都成。”
李卫国赶紧端起那碗油渣稀饭，放在了母亲面前。
“怪不得大早上的那么香，原来是英子在炼油渣。”
陈母缓缓一笑，也没有再去说那些生来死去的话。
“你放在这吧，妈得慢慢吃，你去看好三和幺娃。”
“要得。”
李卫国收拾好复杂的心情，回到了堂屋吃饭。
等吃完了早饭后，他就去灶房里取肉，开始给别人家里送肉。
第一个是亮叔，他家离李家很近，就在两三百米的山坡下面。
提肉到家的时候，亮叔家里也正在吃早饭。
“二娃子，你提这些东西来干嘛，咱家这关系还用得着这嘛。”
说话的人是亮叔的婆娘，她嘴上说着不用在意，但李卫国提着肉刚刚来到院坝（院子）里时，她就立马放下手里端着的碗，一脸开心的小跑着过来提肉了。
毕竟李卫国手里提着的肘子加肉，少说也得有个二三十斤，任谁看了都得稀罕。
“二娃，下次看到野猪来了，就不要冲动了！”
这时，坐在门槛上的一个精廋汉子也放下了筷子，对着李卫国说道：“咱们这干野猪，没得四五个人都不敢上，昨晚上听到你一个人就干了条野猪，真是把我吓得一哆嗦，生怕你跟你老汉儿一样....”
“亮叔，我手上还有你借我的鸟枪，出不来啥事的。”
李卫国提了提肩膀上挂着鸟枪，顺口又说道：“亮叔，这枪能不能再给我借一晚上？”
亮叔正准备说些劝阻的话，他婆娘却是忙不迭的直接应了下来：“得行！得行！二娃子，你就拿去用吧！反正那枪也是你老汉儿以前用的！”
“要得，既然这样的话，我就拿去再用一个晚上哈！”
李卫国也不在意，挂着父亲曾经的猎枪，转身回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