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仙也要赶业绩
农历三月十八，传说中的女娲生日便在三月，相传在这段时间内许愿分外灵验，善男信女们多在这一日提着牲食前来祭典。
清早，云城外的娲皇宫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山脚落着夫人小姐们的软轿，“十八盘”山路旁的树木上密密麻麻绑上人们祈福的红绳，通天的阶梯上三五步便是前来祈福的人，都说娲皇宫香火极盛，女娲娘娘有求必应。不论是达官显贵的亲眷，亦或是街头叫卖的商贩，又有乞讨的乞儿都有所求，娲皇宫向来不论贫贱、一视同仁，凡是有求之人皆可入内，热闹至极。
山顶的主殿门前立着一座高大女娲神的石像，脚踏祥云，俯瞰众生，主殿是一座四层飞檐阁，背靠悬崖，像悬于山体之上，香火气直冲而上，掩入云层。踏入殿门的人将手中的祭品虔城地奉在石像前的礼器中，浑圆的鼎满得溢出来，来人叩拜在蒲团上，道出心中所愿，点燃三炷香置于香炉中，扶摇而上的香火直至神仙宫殿。
殿门外斜着一棵古树，树干有三人合抱粗，枝叶繁茂，遮天蔽日。树上挂满了鲜红的祈福布条，远远看过去像是点燃一般，在枝叶繁茂的深处的一根枝丫上斜躺着一人，一身红衣，肌肤吹弹可破，梳着双平髻，发间坠着细细的小铃铛，随着晃动发出清脆的声音，斜倚在枝杈上，叼着叶子，惬意地看着往来的人们。
少女与这祈福的人截然不同，眼里没有对神的敬畏，冷眼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出出进进。
殿里一乞丐模样的人跪在蒲团上，心里暗自念着。“希望女娲娘娘垂怜，不再过这饥苦的日子。”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便被身后等不及的大娘一把推到旁边。乞丐也不恼，转身离去，一只脚跨出殿门，像是踩到什么光滑的东西，一屁股坐在地上，刚要唾骂一句真倒霉，忽的看那绊住自己脚的东西，在太阳下反着光，是两个铜板，乞丐激动地拾起，转身便对着殿内的神像深深地拜了下去，嘴里还高喊着。“女娲娘娘显灵了。”
周围许多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激动地跟着跪拜，一时间“女娲娘娘显灵了”传遍了娲皇宫，更多人朝大殿涌了过去。
树上的女孩像是被吵到了，捂了捂耳朵。一时间千万个愿望涌入耳朵。
“信女愿一生吃素，求遇一个好郎君。”
“小生别无他愿，只求今年秋榜有名。”
“希望今年风调雨顺，有个好收成。”
“女娲娘娘，我想让欺负我的刘二狗出门就摔跤。”
“希望隔壁宴喜楼的生意没有我的好。”
“希望今年喜得麟儿。”
……
太吵了，女子甩出一幅卷轴，那卷轴上出现了自动记录了众人的愿望，有些愿望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只能记录下来上报。像刚刚的小愿望她随手便能做了，而风调雨顺这种大愿望还是要上报，根据四时变化、兴衰规律酌情考虑，便也不在她的职责范围内了。
树叶抖动，一只凭空出现的大手将她从树上扯下，重心不稳要摔倒的瞬间，又一股力稳稳托住她地落在地上，今禾刚要发脾气，看到来人瞬间火气全无，认错般的垂着头一双绣花鞋碾着落叶。
“叶师兄。”来人长身玉立，一身湖蓝劲装，看着像是赶路还未曾换装，今禾刚慌乱中拨下的树叶还有一片挂在他的头上，伸手将叶子拿下，露出一张俊俏的脸，来人正是她的师兄叶祀钊，又是迷倒天机众多少女的叶司长。
“今禾，不可戏弄凡人。”叶师兄揉了揉她的头顶，今禾理亏显得分外乖巧，抱着叶师兄的胳膊摇晃。
“师兄，你不是去了雷城，这么快就回来了，给我带礼物了没？”话说她本可将那两颗铜板偷偷放到乞丐所住的破庙里，却偷懒在刚刚直接扔到了地上，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虽然结果是一样的，但职业道德讲要尊重生灵，被师兄当场抓住，免不了被念叨几句。
“典当司长说你这次考核的业绩又没有完成？”今禾皱了皱鼻子，司长惯会告状，师兄一回来就揭她的短，除了隐居的师父和叶师兄，天机谁也管不了这位上天入地的姑奶奶。
“嗯。”今禾支支吾吾，想着糊弄过去。“就差一点。”
自打有记忆起，今禾身边只有两人，师父和师兄，她幼时的记忆全无，像是凭空出生，师父和师兄将她养大，十年间她从一个不分五谷的女童成长为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师父隐居后，她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叶师兄打理的，闯祸也是叶师兄拎着她去认错的，今禾还是很听师兄话的。
“你呀。”叶师兄戳着她的额头，不忍真的责备她，毕竟是小团子时期就跟在自己身后的师妹。想当年两个大男人也不会养孩子，只记得天寒地冻的时候裹成球的女娃娃跟着师父和自己去人间历练，买一串糖葫芦就乖乖跟着走，难熬的日子都过来了，两人对她也是分外宠溺。“还差多少？帮帮你？”
“我自己可以的。”虽然习惯了师兄的照顾，但自己已经开始工作了，便也不好再让师兄帮忙，靠自己是长大的必修之课。
又说天机是女娲娘娘造人的同时，成立管理人间的机构。掌管四时变化、新生事物、因果轮回，其中的人员也是凡人口中所说的神仙。主管人世间的循环、因果二部主宰凡人命运。
因果部主管凡人因果，上至循环往生、下至得失祸福皆为其业务范围。今禾就是因果部的一员，是一名灵魂典当师。出现在娲神宫是司长吩咐的，每到每年的农历三月初一至三月十八记录祈福人的心愿，为部分人实现心愿，这样他们才会更努力生活，凡人称之为希望。
当然，这种不用历练就可以得到业绩的机会一年也只有这一次。典当司只有她自己没有完成业绩，司长就把这集中实现愿望的机会给了她一人，这一趟凡间走下来，基础业绩堪堪能完成。
灵魂典当师是少数可以自由行走人间的“神仙”，凡人总有这样那样的欲望，小时候想要一串糖葫芦，长大了想要钱和权，失意时想要成功，成功时想要更上一层楼，无限膨胀的欲望就是凡人和典当师交易的商品，而交易的货币是灵魂。
人的灵魂生来就有重量，在日积月累中不断变化，亲情、友情、听觉、视觉，甚至是生命都可换算成灵魂，灵魂归零一生便也结束了。因果轮回，周而复始的过程，一生中的喜、悲都在冥冥之中标注了价格。孩童时期一次训斥可以换来一串糖葫芦，成年后的很多东西需要用荣华富贵甚至生命来交换。
今禾理不直气也壮，年初忙着和人员部拉近关系，年中忙着和财务部争取多一些人间的钱币，年末人间有灯会，去逛了花楼、看了风景、听了江南最有名的名伶歌声，终于想起来赶业绩，却发现都被勤快的同僚交易了，只剩下自己还在业绩簿的黑榜上，名字后面还有一个大大的朱笔标注“未完成”。
今禾摇了摇手中的卷轴，“放心师兄，这些干完就够了。”
“总不能每次都靠司长看不下去帮你过考核，今年你可是一克灵魂都没有交易。”
“知道啦知道啦！我会努力的。”叶师兄人很好，就是有点唠叨，今禾心中小声嘀咕着，见着两手空空的师兄，问道。“师兄，礼物呢？”
叶师兄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巧的荷包，一把套在今禾的脖子上，左看右看，白色荷包上绣着盛开的花，不知道是什么花，整个荷包香香的，是她喜欢的小白花的味道，里面是一张黄色的符纸，一看便是凡间的玩意。“路过一个庙，说是启智的，就给你买了。”
“谢谢师兄。”师兄每次出门都会给她带礼物，嘴甜是在天机混下去的必备技能，还不经大脑，感谢的话已经溜出口了。
“不谢不谢，要常带在身上才好。”叶师兄人称天机第一美男，却是个坑师妹高手。
“你嫌我笨！”今禾后知后觉才发现启智并不是什么好词，叶祀钊早已走远，今禾气鼓鼓的，只能在原地跺脚。
卷轴密密麻麻记下了许多愿望，今禾一条条看过。
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要给四时部。
诅咒他人的，不可助纣为虐，有损声誉。
凭空拿出一支笔大大打了一个红叉，勾勾划划便只捡出了三个愿望，算了算保底的业绩，还有几日足够了。
只见卷轴上剩下的三个愿望。
城西顾家小姐求姻缘“愿得一心人，此生不相负。”
城北穷书生求“凑够秋考盘缠，光耀门楣。”
还有一个心愿独占一列，却无一字，看来需要找到许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