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没有大到不可承受的牺牲
自从泰坦魔像‘陨落’的那天过后，库里就再也没有睡上哪怕一晚的觉。
眼皮一旦合上，那化身巨龙翱翔天空，最终颓然坠落的地狱回忆就会再次浮现于他的眼前。
连带着那句机械声响，依旧在耳畔回荡不停。
【相信我，库里】
那是泰坦第一次纯粹呼喊出自己的姓名，而没有加什么铁驭之类的称呼前缀。
却也是最后一次。
自那之后，他尝试过用各种办法，想要将泰坦再度唤醒。
可那根黯淡的晶体圆柱，却再没有所动作，连光芒都未曾放出过半点。
在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之后，这种几乎等于亲手杀死战友的负罪感，最终将少年的心神彻底击溃。
他跪在圆柱前的这几天滴水未进，默默忍耐着饥饿与干咳带来的灼痛折磨。
此举与其说是在赎罪，更像是逃避内心中负罪感带来的重重拷问。
就在库里以为自己的生命将要就此结束时，那双熊熊燃烧着的圣洁眼眸改变了一切。
在那双眼眸的注视下，他竟生不出丝毫抵触的情绪，反倒有种漂泊在外的游子终于回到家乡一般的释然。
只是注视一会的功夫，仿佛就有某种无形的能量在自己的体内消融，有如春雨滋润干涸已久的土地一般。
肉体的痛苦有所减轻，内心的那股负罪感当即失去压制，在极快的时间充斥了他的整个思想。
他刚刚还亮起些许微光的眼瞳，仅在转瞬间就黯淡了下去。
“我……咳！”
沙哑粗糙的嗓音从少年干枯许久的喉咙中挤出，竟也是半天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取而代之的，是从他眼角流下的两行混杂着血丝的浑浊眼泪。
……
想要从少年身上得知相关情报的漆黑巨人，一时之间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祂灌输到少年体内的一丝神力，似乎产生了某种奇特的共鸣。
在缓缓修复身体损伤的同时，也将那份悲伤与负罪感投射回了自己身上。
“究竟是何等惨烈的战斗，才会带来如此深刻的挫折？”
漆黑巨人缓缓将少年放回了地上，后者的身体由于有那丝神力的支撑，勉强还能呆呆站在原地。
祂则将目光转移至那根晶石圆柱之上，细细地观察了起来。
只见那圆柱表面粗糙灰败，乍一眼望去与路旁随处可见的土石未有多大区别。
可在漆黑巨人的眼中，一道宛若游丝的微弱气息，仍隐藏于柱石的最深处。
因为能源耗尽所导致的机魂受损沉睡？有点麻烦了……
祂几乎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判断，转头就对着少年问询起来。
“骑士，运转这台泰坦级机甲消耗的是何种能源？灵能还是浓缩钷素？”
在听到‘泰坦’的一瞬间，库里浑浊的双眼突地亮起一线光芒。
“泰坦没有死？它还有拯救的可能？！”
“灵能？po素？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正当少年想破脑袋也寻不出关键时，曾经存在的机械声响，仿佛又从记忆深海中翻涌而出。
【……魔力储备严重不足……】
像是将要溺死之人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库里一把就扑在了漆黑巨人的大腿之上，将之大吼传达而出。
“是魔力！泰坦曾经说过，驱使它运转的能量，就是魔力！”
“魔力？魔法……看来是灵能泰坦，倒也符合这颗星球的平均工业水平。”
少年听着从漆黑巨人口中吐出的一系列陌生词汇，只感觉比教会那帮神棍念的经文还像天书。
可祂随后说出的解决方法，更是令他难以理解。
“以父神的名义，汝必须尽快找到能将这台灵能泰坦重启的能源，为接下来的大远征做好准备。”
“考虑到这颗星球的整体环境，灵能者就是最好找也最方便的燃料。”
似乎意识到了漆黑巨人话语中蕴藏的意思，库里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出了心中所想。
“灵能者又是什么……”
“依照汝等的语言，应当称为‘法师’。”
“用人命当做能源？！这会不会太过残酷了？”
“没有大到不可承受的牺牲，也没有小到可以忽视的背叛。”
用人命换取泰坦的重新归来？这值得吗？泰坦它会愿意吗……
库里怔怔地放开紧握巨人大腿的双手，只感觉从一个地狱跳进了另一个地狱。
可随后漆黑巨人再度吐露出的话语，却让少年的心中再度燃起些许希望。
“在特殊的情况下，蕴含灵能的矿物或器具也可以作为灵能者的代替。”
“同为父神的神选，吾不会干涉汝的选择，但也希望你知晓轻重缓急。”
在将少年留在原地思索后，漆黑巨人站起身来，转头走向不远处的街道上，正集群奔来的一众镇民。
为首一人正是老镇长，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比起旁侧的镇民都还更狂热几分。
“神使大人！请你在此地停留些许时日，为我等传达主宰大人的神谕……”
“来得正好，吾也有要事，需向汝等宣布阐明。”
漆黑巨人的低沉瓮声将镇长的话语盖将过去，祂的身躯亦将阳光遮挡，一众前来的镇民都聚集在他身下的阴影之中。
“以父神的名义，为了履行祂的无上意志，吾需要从汝处征召勇士，充当大远征所必须的力量。”
“给予汝等一天时间召集人手，届时吾将亲自筛选，时间紧急，刻不容缓。”
此话一出，有如给老镇长来了当头一闷棍，呆愣许久后，才有些不可置信地询问起来。
“可神使大人，人要都被带走了，镇子里的防御可怎么办……”
“吾自有妥帖的办法，汝等尽可放下心来。”
“可是……”
“汝等想要违抗父神的意志？”
见老镇长拖拖拉拉，漆黑巨人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口气也带了些许危险的意味。
老镇长连同旁侧一众镇民，都瞬间陷入了恐惧之中，匍匐在地颤抖不止。
他们这才回想起，这位神使是个轻轻松松便能屠灭一整支成建制部队的恐怖杀神。
“放过大家，我跟你走！”
就在气氛陷入僵持时，旁侧一声清脆又坚定的呼喊，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去。
只见先前颓废了好些日子的库里，此刻竟挺直了腰板，与神使大人坚定地对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