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吕不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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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大儒荀况

吕轲得知眼前之人来历后端正了身子,恭恭敬敬的行礼说道:“不知先生要如何考校?”

荀况看了一眼边上的吕梁,吕梁十分识趣地离开。

等吕梁关上房门后荀况正色道:“吾曾游历多国,见识过诸子百家的思想,今日就以此来问问你,看看你有何见解。”

“第一问,墨家。墨家提倡各国之间应该兼爱非攻,你以为如何?”

吕轲想了想,答道:“回先生,学生以为此观念太过理想。有人的地方便会有争端,更别遑论如今之乱世。大争之世,列国伐交频频。强则强,弱则亡!”

荀况微微点头,又问:“道家提倡无为而治,你又作何理解?”

吕轲沉吟片刻,说道:“无为而治本意并非不为,而是不过多的干预。”

吕轲说罢顿了顿,抬手整理了一下衣袖。“然而,如今乱世纷争,列国皆虎视眈眈,若一味无为,只会被其他提倡变法强大的国家蚕食鲸吞,最终走向灭亡。”

荀况又问:“法家主张以法治国,谓之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你以为如何?”

吕轲答道:“学生以为很好,自商君立木为信开始变法以来,秦国日益强盛,壮大了国力,实现了富国强兵。但...”

吕轲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荀况十分好奇,追问道:“但什么?此间只有你我二人,公子但说无妨。”

吕轲叹了口气,说道:“商君变法,轻视教化,鼓吹轻罪重罚,一定程度上加重了百姓所受的剥削与压迫。法律是治理国家的重要手段,若单纯依靠严刑峻法必会生乱。”

荀况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错,你果然如吕公所说那般聪慧。”

吕轲面色一喜,说道:“那先生可愿收下学生?”

荀况摆了摆手,说道:“不急不急,老夫还有一问。儒家,内圣外王。”

吕轲怔了一下,他明显能感觉到荀况说起儒家时的语气多了几分郑重,不由得也慎重起来。

“内圣外王,出自孟子的天下篇,是故内圣外王之道,暗而不明,郁而不发,天下之人,各为其所欲焉,以自为方。”

“学生学识浅薄,对其理解只有简单几字。谓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荀况愣住了,他看着身前个子小小的吕轲久久不能自已,心中暗自想道。“好妖孽的小子,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者?”

荀况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震惊,缓缓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吕轲负手而立。

窗外,几只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荀况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吕轲见状,也默默地站起身来,恭敬地垂手侍立,目光追随着荀况的身影。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只有窗外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荀况沉默良久,最终转过身,目光炯炯地盯着吕轲,说道:“你之见解,甚合老夫之意。”

吕轲心中是说不出的喜悦,连忙道:“那先生是同意收下小子了?”

荀况郑重地点了点头。

自此,吕轲拜入荀况门下学习。

此后数月荀况都住在吕府对吕轲悉心教导,期间他也发现了吕轲的一个性格问题,他锋芒太盛,不会藏拙。

一日,课堂上荀况特意对吕轲说道:“今日不谈学识,我们来论一论史事,越王勾践如何能够成功?。”

荀况话音刚落,吕轲略作思考便侃侃而谈:“越王勾践之所以能成功,在于其卧薪尝胆,韬光养晦之功。败于吴国之后,他忍辱负重,甘愿为吴王夫差当牛做马,以此麻痹夫差,使其放松警惕。”

吕轲说到这里,右手食指和中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神情也愈发自信。

“被放回越国后勾践在国内任用贤臣文种、范蠡等人,发展国力,重整军备,等待时机东山再起。最终,他抓住吴国国力空虚的时机,一举灭吴,报仇雪恨。”

吕轲说完,目光灼灼地看向荀况,带着一丝求赞赏的意味。

荀况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微微颔首,表示认可。厅堂内光线明亮,照在吕轲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上。

荀况略微沉吟后,又抛出一个问题:“若是小轲你处于勾践的境地,又当如何?”

吕轲毫不犹豫地回答:“学生定当比勾践做得更好!”

他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了几步,神情激昂。

“勾践卧薪尝胆二十余载,耗时过长。若是学生,定会加快步伐,迅速恢复国力,不给吴国喘息之机,五年之内,必灭吴国!”

吕轲说话间,右手握拳,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语气坚定而果决,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身上,为他增添了一份英武之气。

荀况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说道:“若你为越王,定被夫差所杀!”

此言一出,吕轲的动作戛然而止,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他先是一愣,脸上的自信之色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解和不服。方才激昂的情绪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片茫然。

吕轲缓缓转过身,目光疑惑地投向荀况,嘴唇微微张合,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过了许久吕轲才拱手向荀况行了一礼,语气恭敬却带着一丝质疑:“先生为何如此断言?学生愚钝,还请先生解惑。”

他垂下眼帘,掩饰住眸中那一闪而过的不服气。

荀况示意吕轲坐下,待他落座后,才缓缓开口:“勾践能够成功,并非仅仅依靠卧薪尝胆,更在于他懂得审时度势,懂得藏拙。”

“当时吴国兵强马壮,而越国新败,国力衰弱,两国实力悬殊。勾践被困吴国时小心伺候夫差,做到百依百顺,养马,夫人给水、除粪、洒扫。三年不愠怒,无恨色,更胜过夫差手下的仆役。”

荀况顿了顿,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正因如此夫差才会将勾践放回越国,试问公子,以你之性格,能做到勾践那般吗?”

吕轲听着荀况的分析,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上的纹路。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先前想法的稚嫩和片面,神色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开始认真思考老师话中的深意。

荀况将茶杯放回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打断了吕轲的沉思。“卧薪尝胆并非目的,而是一种手段,一种韬光养晦的手段。”

荀况目光灼灼地盯着吕轲,语重心长的说。“真正的强者,不在于锋芒毕露,而在于懂得何时进,何时退,何时藏,何时露。”

吕轲听完荀况的分析,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他起身再次向荀况躬身行礼,语气诚恳:“先生教诲,学生铭记于心。”

吕轲眼中的迷茫之色已经完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明悟。

荀况将吕轲扶起,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