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吕不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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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打草

铜门环撞击声刺破药铺的寂静时,宰晟正将密信塞进白芷根茎的空腔。听见动静后他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过猛而泛白,沾着药渣的指甲几乎掐进木质柜台。

“开门!例行巡查!”

怀毅的嗓音裹着铁器相撞的铮鸣,门板在撞击下簌簌落灰。

宰晟瞥见窗缝外晃动的青铜甲片,喉头滚了滚,抓起案头艾草团在掌心碾碎,苦涩气息瞬间盖过密信的火漆味。

门闩刚抽开半寸,两柄长戟便破门而入。怀毅的皮甲刮过门框,甲片上的晨露甩在宰晟脸上。

十余名锐士鱼贯而入,药碾被撞翻在地,苍术碎末混着当归片铺了满地。

“军爷这是...”

“今日营房有七人服药后呕血。”

怀毅的剑鞘挑起药柜抽屉,党参须簌簌飘落。“劳烦掌柜解释解释。”

宰晟的麻履碾着满地狼藉后退,后腰抵住炙甘草的陶瓮。

“天地良心!”

宰晟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给营房送的柴胡、黄芩都是上等货,小人敢对天起誓!”

怀毅突然俯身,沾着血痂的护腕擦过宰晟耳际,老兵特有的粗粝指腹捏起片当归,对着天光眯起眼睛。

“这当归切片薄厚不均,而且颜色不对,怕是掺了其他东西?”

这时药铺角落的铜药炉突然爆响,沸腾的药汁溅在炭火上腾起青烟。

宰晟趁机膝行两步,抓起药杵捣碎案上艾绒。

“军爷明鉴!营房要得急,切片师傅熬了整宿,这才没切好。至于颜色,想来是师傅不小心粘上了别的药粉。”

怀毅一边听着解释一边逼近西墙药柜。

宰晟余光瞥见怀毅正要伸手去拉第三层暗格,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裤腰,连忙跑到怀毅身前大声喊道:“军爷若不信,小人愿试药自证!”

怀毅收回手,剑鞘转向墙角陶罐,随着哗啦一声,几十只风干守宫(壁虎)散落满地,士兵们齐刷刷后退半步。

“那这东西掌柜的如何解释?这可不是寻常药铺能有的东西啊!”

“这是治小儿惊风的古方!”

宰晟嗓音陡然尖利,抓起守宫尸体塞进嘴里大嚼,暗绿汁液顺着嘴角流淌。

“病方有载!军爷可验看!”

怀毅的剑尖悬在守宫残骸上方,看着药铺掌柜喉结滚动着咽下最后一口碎渣。

“咳!”

怀毅用剑鞘轻轻敲打柜台,震得暗格里的铜锁发出轻响。“倒是某孤陋寡闻了,既是古方,便留着吧!”

怀毅又随便看了看,旋即下令收兵。

宰晟抖着膝盖爬起来,抓起麻布口袋就往怀毅怀里塞。“这是新焙的艾绒,最是温经止血,还望军爷莫要嫌弃。”

怀毅笑了笑按住口袋,说道:“掌柜的,三日后营中还要添二十斤茜草和艾叶。到时可莫再出什么差错。”

宰晟陪笑着,说道:“军爷放心,小的保证绝不会再出差池。”

“但愿如此!”说罢,怀毅领着手下士兵离开了药铺。

宰晟目送怀毅一行人消失在街角,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迅速关上店门,插上门闩,背靠着门板长舒一口气,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他抬手擦了擦嘴角残留的暗绿汁液,喉咙里仍残留着守宫的腥涩味道,胃里一阵翻涌,但他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宰晟快步走到西墙药柜前,手指微微颤抖地拉开第三层暗格,确认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暗格里躺着一卷用油纸包裹的密信,以及几瓶贴着特殊标记的药粉。宰晟将密信取出,小心翼翼地塞进袖中,又将暗格重新关好,转身走到铜药炉旁,蹲下身查看炉中的药汁。

药汁已经烧干,炭火也渐渐熄灭,只剩下一层焦黑的残渣。

宰晟用铁钳夹起一块炭火,丢进一旁的陶罐中,又抓起一把艾绒撒在上面,青烟袅袅升起,掩盖了药铺内残留的异味。

走到柜台前,宰晟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药材,动作缓慢而细致,仿佛在借此平复内心的紧张。当归片、党参须、苍术碎末……他一一捡起,放入药碾中重新研磨。

药碾的碾轮转动,发出低沉的摩擦声,宰晟的思绪也随之转动。“怀毅的突然巡查绝非偶然,营房七人服药后呕血的消息更是蹊跷。他莫不是在试探我的底细?”

宰晟的手指在药碾上停顿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看来真是被盯上了,此后还是偃旗息鼓,沉寂一段时间的好。”

河渠岸边,吕轲已经带着人沿水渠巡视。他的粗布衣裳被露水打湿,腰间挂着的青铜尺子随着马背颠簸,时不时撞在马鞍上叮当作响。

水官冯利指着石砌的堤岸,缓缓说道:“大人你看,这水位又长了。”

吕轲勒住马缰,目光顺着冯利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渠水湍急,水位已逼近堤岸顶端。

“这水位涨得蹊跷。春汛虽至,但往年从未如此迅猛。”

冯利点头附和:“大人所言极是。这几日我派人日夜巡查,发现渠中多处被人为堵塞,水势受阻,故而上涨。”

吕轲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人为堵塞?这些人可还真是手段尽出啊!查出来是谁在捣鬼了吗?”

冯利摇头叹息:“属下尚未查明。不过,渠边常有陌生脚印,且有几处堤岸被人为凿开。”

吕轲沉吟片刻,说道:“带我去看看。”

冯利领路,一行人沿着渠岸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堤岸破损处。只见石块被人为撬开,渠水从缺口处汹涌而出,冲刷着岸边的泥土。

吕轲蹲下身,仔细查看缺口边缘,发现凿痕整齐,显然是利器所为。“确实是有人恶意毁坏设施,但河渠太长,若是日夜派人巡查不知要费多少人力。”

冯利忧心忡忡,说道:“大人,若不及早制止,恐怕整个郑国渠都会受损,届时农田灌溉将大受影响。”

吕轲点头:“此事容我想想,当务之急是调用民夫先把损坏的设施修复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