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胁迫
云昭回到紫云宫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往日在宫门口值守的人竟然一个都不在。
她隐隐发现有些不对，便打发长佶去别处暂避。果不其然，她跨进门槛，正对上清宁那双满是担忧的眸子，她的身侧端坐之人正是皇帝，内侍和宫女都跪了一地。
皇帝威严的声音传来，带着积蓄已久的怒气，“你去了何处？！”
云昭跪下行礼，“儿臣出宫了，儿臣想查出当年到底是何人想致儿臣于死地。”
“小昭，不是西临国……”清宁满是疑惑地望向她。
“此事早已盖棺论定，无需再查！”
“父皇，儿臣如若不找出真凶，那么他在得知孩儿尚在人世的消息后，谁敢保证他不会来取儿臣性命，与其被动等死，不若主动出击……”
皇帝余怒未消，“你若呆在宫内，谁敢动你？”
云昭缓缓仰首对上他的目光，倔强地一字一顿道：“那几十名宫女将士不能枉死。”她顿了顿，“儿臣知晓父皇担忧什么，儿臣在查探此事时绝对不会泄露身份。”
皇帝威严的声音再次传来，“如若朕不允呢？”
“儿臣……”云昭以头碰地，“会自城门跳下，让京都的百姓亲眼见证儿臣的死亡。”到时，天下人不仅会知晓云昭公主并未死在西临国人之手，还会再次对她死因产生各种猜测。
“你敢威胁朕？！”
云昭仰首望向对她怒目而视的父皇，眸中泛起盈盈波光，“儿臣不敢。”自从回宫后，她还不曾自她这个所谓的父皇那里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关怀……
“父皇息怒，儿臣也认为小昭之言有理。还请父皇暗中派人调查此事……”清宁慌忙求情。
“不必……”云昭打断清宁的话，“儿臣亲自去查，还请父皇赐儿臣一块可以自由出入宫禁的令牌。”
“你以前便爱偷跑出宫，今日我来看你，发现你不在，便知晓你又偷跑出去了。没想到父皇今日也恰好来看你，我本想帮你遮掩过去，谁知最后还是被父皇看破了……”皇帝离去后，清宁向云昭解释道：“小昭，父皇之所以会发怒，说到底也是因为担心你，你千万不要生父皇的气。”
云昭微微笑了笑，“姐姐，我知道的。我也早就知道，我偷偷出宫之事早晚都会被发现……”
“不过以后有了令牌就不算是偷偷出宫了……”清宁微微笑道：“没想到父皇竟真的将令牌赐给你了。”
说实话，云昭也有些意外。父皇赐给她的这枚令牌不仅可以让她出入宫禁，还可以调派一定人手。
“小昭，你以后出宫，一定要万事小心，保护好自己……”
“有长佶跟着，姐姐不必担心。更何况，必要时我还可以拿着那枚令牌去各州府调派官兵。”云昭突然想起什么，看了一眼身侧的长佶，长佶立即会意，将那几盒桂花糕取来，放到桌上。
“姐姐，这是我自宫外带回来的点心，你尝下……”云昭一边说，一边拆开了油纸包，放到了清宁跟前。
地面突然传来一阵细小的“叮铃”脆响，云昭这才发现刚收回手时，袖袋中的银片被她无意中甩落在地。
她刚想去捡，清宁已先她一步捡起，神色微变，“这是？”
“是穆衍真之物，我只是暂时保管……”云昭顿了顿问道：“姐姐定然也知晓穆衍真吧。”
清宁将那枚银片缓缓递至云昭手中，微微笑了笑，“略有耳闻。”
云昭第二天来到穆府时，下人们说，穆衍真正在书房，她阻了通报，带着长佶径自寻了过去。
书房内的布置，素净雅致，与穆衍真平日喜好的华丽之风，可谓大相径庭。穆衍真在家中遍植绿竹，书房外也有一丛，为屋内平添了几分清幽之气。云昭入内时，穆衍真正在书案前习字。不知是否云昭的错觉，穆衍真今日的所穿的那件长袍，刺绣也没有往日繁复，反倒有几分返璞归真的意味。云昭觉得这个场景有几分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仿佛自己曾经无数次虚无缥缈的梦中，都曾有过他在书案前习字的身影。她缓步走近他，没有出声惊扰，缓缓垂首望了过去，他习的是草书，笔法遒劲，狂逸淳穆，颇有张长史之风，也一如她梦中那般。
穆衍真察觉到她的到来，手中的笔缓缓顿住，他抬首望向她，两人的目光就这样撞在了一起。飞扬的发丝轻轻拂过他如画的眉目，那双眸子似笑非笑，仿佛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让云昭一时难以移开目光。
虽然穆衍真如今所写，与那些《左传》上的批语字体并不相同，但云昭看得出，《左传》上的字确也是出自他之手。
镂空的八角香炉里，焚着不知名的香料，有几分说不出的熟悉，云昭缓缓收回目光，沉吟片刻，望着穆衍真，“是沉水香？”焚的正是，与她寝宫里相同的沉水香。
穆衍真望着她，似笑非笑道：“正是。”他放下笔，缓步自书案后走出，“在下派出去的人，查到了一些线索。”穆衍真向她道：“南宫家九年前发生过一起火灾，南宫曜在那场大火中烧伤了脸，面目全非。”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想要假冒他，就更加容易了，毕竟谁也不会去细看一张满是疤痕的脸……”云昭沉吟道：“那么他哥哥南宫煜的嫌疑就降低了……”
穆衍真笑了笑继续道：“至于薛起，的确是四年前断了腿，不过不是摔断的，而是被他父亲亲手打断的，因为他父亲无法阻止他前去豪赌，暴怒之下，下手失了轻重……”
“那杜元呢？可有什么发现？”
“杜元就如你我所见，整日流连赌坊和温柔乡。不过，当年公主出事那天，并没有如他所言，纳了一房小妾，而是……”穆衍真顿了顿，“纳了两房。”
如今仅有的线索好似都断了，云昭和穆衍真思量一番，决定前往赌坊查探，马车辚辚行过街道，街上热闹非凡，叫卖之声不时传入车内。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马车便停了，穆衍真向她道：“到了。”
云昭跟随他下了马车，一抬首便看到了泰安赌坊的匾额，进出之人络绎不绝。她刚想跟随穆衍真入内，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一侧的巷子里，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正自一个小门鬼鬼祟祟出来，遮遮掩掩地避开人群悄悄离开。
虽然只有一眼，但云昭也看清楚了他的面容，正是那个被打断双腿的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