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棋局
如果之前，云昭对穆衍真尚有疑虑的话，那如今的她可以断定，她和穆衍真当初的关系的确非同一般。偏殿里一整排的书架上，都放置着两人共同读过的书，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两人的批语。而就连对穆家有特殊意义的那枚银片，也在她的手中。长佶说那是她自穆衍真手里“强抢”过来的，但是穆衍真看到后，也并未从她手中讨回。
但是至于两人当初为何没有走到最后，长佶也并不知情，“奴婢只听闻，当初是公主主动请求陛下准许公主远嫁西临国的。”
第二天，云昭寻了一个时机，在午后时分带着长佶出宫。当他们来到穆府时，才得知穆衍真并不在府上。
“你们知道他去了哪里？”云昭捉住几个仆人问道。
有一个吞吞吐吐地道：“公子好像去了枕霞阁。”
枕霞阁，京都最有名的烟花之地，内中美女如云。云昭和长佶都是一身太监装扮，来到枕霞阁后，三言两语就让老鸨以为宫内有大人物要召见穆衍真，让老鸨不敢怠慢，“穆公子正在偃裳姑娘房内，我这就去请他出来。”
偃裳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枕霞阁的头牌，据传是京都第一美人，美艳不可方物，有无数世家公子，为搏美人一笑不惜豪掷千金。
“不必了，我们亲自去请。”云昭道。
云昭和长佶按照老鸨的指引，来到枕霞阁头牌偃裳姑娘的房外，长佶径直上前敲响了房门。
不一会儿，一道女声自屋内传出，“谁呀？”
门被打开，露出一张青涩的少女面庞，她看到他们有些意外。
“打扰了，请问可是偃裳姑娘？”长佶问道。
女子愣了下，慌忙摇头，“我不是姑娘，我是侍奉姑娘的婢女小环，姑娘正在……”
这时一道娇媚万分的声音，自小环身后的里间传出，“请他们入内吧。”
“两位公公请。”小环忙错开身子，请他们入内。
偃裳的屋子装饰考究精致，香炉中焚着不知名的香料，若有若无的幽香萦绕四周。小环带着他们缓缓步入里间，云昭一眼便看到了珠帘后，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偃裳。
她身着一件紫色长袍，正坐在桌前与人对弈，她单手支颐，素手执一枚黑子，在棋盘上方，举棋不定。察觉他们走近，她缓缓侧首，美目流转，望向云昭和长佶，极为随意的动作，却在无意间隐隐透露着诱惑。她细细打量他们一番，而后眉目含情地望向对面笑道：“公子，奴家认为，他们应是来寻你的。”
穆衍真正端坐在偃裳对面，静静等待着偃裳落子，看到他们，好似有些意外，“你们怎会来此？”
云昭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缚着的白绫，她沉吟片刻问道：“你手上的伤怎样了？”
不待穆衍真开口，偃裳便用暧昧万分的语气道：“奴家刚为公子换药时，查看了下伤口，愈合得很好。”
穆衍真与云昭静静对视片刻。
“我是来将这个物归原主的……”云昭自袖中掏出那枚银片，缓缓递至穆衍真跟前。
自天华山上初见开始，穆衍真便对她既恭敬又疏离，他对两人的过往一直讳莫如深，只字不提。每当云昭问及，他总会说等她恢复记忆后，自然便知晓了。云昭也并不想探究太多，往事已陌，如今的穆衍真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刚刚相识的，前缘已尽的陌生人。而穆衍真之所以帮助自己，或许就是因为念及当年的那段旧情……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穆衍真并未接下银片，而是望向偃裳，“偃裳姑娘，今日先到此为止，我们改日再弈……”
“奴家随时恭候公子。”偃裳笑了笑，示意小环上前，撤下棋盘。
穆衍真望着云昭，“先坐。”
云昭和长佶依言落座。
穆衍真望向偃裳，“偃裳姑娘，麻烦你将刚刚告诉在下之事，再讲一遍。”
偃裳向穆衍真暧昧一笑，“是，公子。”她顿了顿，“泰安赌坊位于南巷，赌坊主人和里面的账房伙计，奴家已经查清，当年公主出事那天，他们并未离开京都。奴家费了一番功夫还查看到了几年前的帐薄。发现在公主出事前，经常光顾赌坊的习武之人，共有十二人。奴家命人排查了这十二人，找出了其中三名形迹可疑之人。南宫家的二公子南宫曜，城北薛家绸缎庄的小公子薛起，以及另一个镇国公的孙子杜元，还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至于公子要找的人究竟是谁，就需要公子自己前去分辨了……”
“泰安”正是银片上所刻的字！
出了枕霞阁大门，云昭和穆衍真一同乘上他的马车，他们决定先去城郊的南宫家探查一番。
她望着手中的那枚银片，喃喃道：“这‘泰安’二字是我刻上去的，对吗？”她一直以为是银片上原本就有的。
穆衍真不置可否，“当年公主自在下手中取走时，上面并无字……”穆衍真继续道：“公主之所以会在银片上刻下“泰安”二字，应是当初在刺客身上，看到过与泰安赌坊有关的物件。”
“你早就发现“泰安”二字有疑，为何不告诉我？”云昭望着穆衍真。
穆衍真沉吟片刻，“在下本想等查出线索后，再一同禀告公主的。”
“穆衍真……”她望着他，神色郑重道：“本宫命你以后无论发现什么线索，事无巨细都要禀报。”
穆衍真望着她轻笑道：“谨遵公主之命。”
“枕霞阁应该不仅仅是个青楼吧……”云昭问道。
穆衍真沉吟片刻，似笑非笑地向她道：“枕霞阁表面是青楼，其实内中各色人等汇集，在暗中进行难容于世的各种交易。偃裳做的是消息买卖，据说还没有她查不出的线索和打探不到的消息，而且会为事主严格保密……”但是云昭看得出，两人绝不是简单的合作关系。
“原来是这样啊……”云昭若有所思地，轻轻摸索着那枚银片上的划痕，喃喃道：“待我寻到能工巧匠将这枚银片恢复原貌，再将它送还予你……”
“不必……”穆衍真没有去看那枚银片，他一直望着她，意味深长道：“无论何物，在下一旦送出，从不收回。”一字一句，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