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错了吗？
楚钦哲的手稍稍握紧了程雪凝的胳膊，这样细弱的胳膊，真不知道是如何拿起战场上那十几二十斤重的刀剑，这副柔弱的身躯又是如何承担得起那副沉重的盔甲和肩上额重担。
这样一个女子在边疆征战一年已余，楚钦哲难以想象她经历了什么。战场那种地方不是一般人能够待得久的，没有足够坚硬的心态，想要在军营里待上一年，还要做到将军，这不是一般女子能够做到的。
“你会怪朕吗？”楚钦哲说着叹了一口气，“怪朕把你强行留在宫里。”
程雪凝微微低下头：“臣女不敢。”
“有何不敢的，直说便是。”
“既然如此，臣女斗胆了。”程雪凝轻吸了一口气，“怪是不怪的，皇上这样做定是有皇上的理由。臣女自知如今在朝堂上已有不少人盯上了臣女，皇上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臣女。”
程雪凝这话也不是白说的，楚瑞渊教了她不少在朝堂上要注意的事情，就连那些大臣的态度楚瑞渊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唯独没有猜到的就是楚钦哲的态度。
楚钦哲听到程雪凝这样说心里的担忧稍微放下了一些，可旋即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变得担忧起来。
“你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与朕说，不管发生什么，朕都会护你一生平安。”楚钦哲说着顿了顿，“只要是朕能做到的，朕都会答应你。”
“臣女谢过皇上。”
程雪凝说着就要福身行礼，却被楚钦哲一把拉进怀里。
“卿卿，你不要这样！”楚钦哲搂着程雪凝，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说什么也不肯放程雪凝离开，“卿卿，你不要对我这么疏离，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好在下人们都已经出去了，没有旁人看到楚钦哲这般模样，若是叫他人看了去，不知道会多出多少议论来。
程雪凝多半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因为楚钦哲嘴里喊的不是她的名字。
“陛下……”程雪凝轻声唤着他，“您弄疼我了。”
楚钦哲一听这话立刻松开了程雪凝，待看到程雪凝那双眼睛的时候就清醒了过来。
像是像的，可就是这双眼睛不一样。
那个人的眼眸是那么温柔，后来变得冰冷。可程雪凝不一样，她的眼中是坚定，是平静，是看透一切的那种老态。
楚钦哲看着她，一瞬间被这双眼睛吓到了，面前这个姑娘也不过是十五岁的年纪，可那双眼睛仿佛已经活了很久。
“陛下。”程雪凝低下头，不再让楚钦哲看着她的眼睛，再抬头的时候又是一副小女儿姿态，“刚才您应该是把臣女错认成其他人了，那应该是您深爱着的人吧？”
程雪凝这股聪明伶俐的劲让楚钦哲渐渐放下心来，她不会说出去的。
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楚钦哲就这样认为，他不觉得自己会看错人，只有聪明人才能长久地在这个宫闱里活下去。
“嗯，那个人已经去世许久了。”楚钦哲在桌旁坐了下来，手指捻搓着，眼里满是回忆，“能与她有几分相似，也是你的福气。”
程雪凝不做声走到楚钦哲身边，为他斟了一杯茶水后问道：“是先皇后吗？”
“瑞渊同你说的。”楚钦哲抬眼看向程雪凝，却不是疑问的语气。
程雪凝点头：“三皇子同我说了许多宫里的事情。”
“他很信任你。”楚钦哲说着叹了口气，随后自嘲似的笑了起来，“瑞渊这孩子生母去得早，从小就孤僻，不同任何人说自己的事情，就连朕也一样。”
“他是敬爱您的。”程雪凝低声说道：“男儿家不似女儿家，心里的心思不那么容易说得出口，就如同您对他一样。三皇子在殿上说的那些话足以让您把他关起来，可您还是顾及了他，不是么？”
楚钦哲笑了起来：“是个聪明的丫头，莫要同他人说。”
“臣女知道。”
言语间程雪凝能够推断出来的事情已经不少，楚钦哲疼爱楚瑞渊这是事实，可他立楚瑞弦为储君也是事实，这世间没有一碗水端平的事情。
“听闻德妃为你设了接风宴？”
“臣女也是刚听嬷嬷说过，正打算去。”
“那便去吧。”楚钦哲说着轻拍了一下膝盖，“若是那些后妃为难你，你只管来与朕说，朕自会为你做主。”
“皇上乃一代明君，后妃自是贤良淑德，定然不会为难臣女的。”程雪凝说罢冲着楚钦哲笑了一下，“那臣女就先行告退了。”
“去吧。”
待程雪凝离开之后，楚钦哲又在这房中做了许久，望着门外庭院里的那银杏树发了许久的呆。
实在是太像了，那一颦一笑都像她，只是卿卿不似程雪凝这般冷。
楚钦哲坐了许久，直到贴身内侍来劝才回过神来。
“陛下，该用晚膳了。”内侍站在一旁伺候着，“您看是搁着用，还是回寤寐殿用？今日天气好，这入了秋，天气凉爽，搁哪用都合适。”
“苏明，这已经入秋了吧。”
苏明恭恭敬敬地回道：“已经入秋了，这银杏果已经可以吃了，再过上些时日叶子也就都黄了，您可以挑着日子赏银杏。”
“都入秋了……”楚钦哲叹着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回寤寐殿吧。”
今年的秋日仿佛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楚钦哲只是看着院落里的银杏树就感到了凉意。
“苏明，你说朕是不是有什么地方错了？”楚钦哲忽地问了一句。
苏明在楚钦哲身边多年，却也不敢说完全了解楚钦哲的性子，此时被问到这样一个问题也是落了一身的冷汗。
“此处也没有旁的人，仆下就直说了。”苏明说着轻吸了一口气，“陛下啊，就算您是真龙天子，却也是人，这只要是人，哪有不犯错的呢？陛下自问问心无愧便可。”
“问心无愧……”楚钦哲将这四个字又嚼了一遍，“你跟在朕身边多久了？”
“从王府便一直跟着，到如今也有二十余年了。”
“朕委托你一件事……”
苏明听着这话眼睛微微亮了些，笑道：“陛下无需说，仆下知道。”
自己心中的事被他人悉知，楚钦哲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只是连说了三个好字，随后才起身往外走去。
“但愿……这不是一个多事之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