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师傅

派出所的工作没日没夜，都是一群不能回家的夜猫子。铁陀和师傅整天呆在一起，经常同食同眠，形影不离。师傅喝起酒来话特多，每每跟他讲很多过去的经历。

师傅17岁便参加了自卫还击战场，在最前线的猫耳洞呆了一年多时间。猫耳洞的条件是非常艰苦的。别说狭小单调，成天面临敌人的侦查和炮弹空袭，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更重要的是潮湿不堪，常年见不到太阳，一年多时间里，青春年少的他，患上了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右手手指关节弯曲变形，几个指头都无法伸直，疼痛难忍，但他一直强忍着，直到最后无法正常地拿起枪支，他才佩戴着一串串闪光的军功章回到了后方部队。

他说：我要不是命大，在前线早就死了好几次了。有一次，他跟着大部队趁凌晨深夜急行军，准备进入敌占区进行包抄突袭，在崎岖的山路上走了二十多公里，眼看望见了敌人营区的依稀灯火，大家正准备继续前进，发现前方道路被一片因为山体滑坡倒下的树木阻挡了。大家连忙停止进行砍树开路。正砍着，前方一阵阵连环炸响，原来进入了是敌人的雷区。队伍紧急撤离，如果不是这片树林阻挡，他们就会进入陷阱。还有一次，他跟着连长开车前进，突遇敌机空袭，他们马上跳车卧倒，前面几米远的一辆我军卡车被炸得稀巴烂，车上的两名官兵顿时血肉横飞。常年艰苦的生活环境使得他们都很瘦弱，背着辎重夜行军几十里是常事，女兵们也没有一个叫苦叫累的，遇到女兵突然内急，大家就背过身围成一个保护圈，让女兵处理完再继续前进。

转移到后方后，他被选送军校读书，提拔成了一名军官，他非常勤奋，练就了一笔好字，即使右手有点不便，但他靠顽强的意志，培养出过硬的军事素质，在全师军事比武中获得第一名。本来应该在军队干下去，但不忍与老婆孩子分离，于是在30岁时，他转业到了地方，他拒绝了很多环境待遇更好的单位，选择了派出所当民警。他心里有一种浓厚的制服情结。到派出所后，他非常能吃苦肯干，很快被提拔为副所长，但正在势头看好的时候，出了事。

辖区有一个有名的骗子，姓孔，该人有一张天生憨厚让人亲近信赖的脸，一张天生能说会道的嘴，每每说得天花乱坠，让人深信不疑。他不知道被处理过多少次，这次刚刚放出来，又骗了银行50万贷款，师傅负责主办审讯。因为知道对手是老江湖，师傅做了很多前期取证工作，任孔骗子怎么狡辩也铁证如山，孔骗子也只好认栽。但是，就在师傅到最后环节，问他赃款哪去了时，孔骗子硬是不说，死皮赖脸：你这样的警察我见得多了，你不要费神了，我跟你说明了，丑话说在前头，钱我是不会退一分的，随你们怎么搞就是！师傅气急了，他摞起袖子，说：老子枪林弹雨里出来，脑袋都是背在肩上过来的，难道还整不直你这个流氓无赖戳把子不成！他带着联防队伍，对着孔骗子的屁股就是啪啪一顿好抽。本来，一般人隔着对方裤子出手也没个什么印子，更不会有什么伤，但师傅在部队练就了一身肌肉，巅峰时可以拉开8根拉力器，有一次抓捕一名拒捕的坏人稍微一用力就把坏人的肋骨夹断了。这一气之下的几巴掌，打得孔骗子唉哟唉哟叫个不停，倒还不是装的，马上就软了，乖乖承认了赃款的下落。本来，案子办得非常圆满，银行非常满意，送来了锦旗，局里还准备为师傅报功。但过了几天，纪委同志来了。原来，孔骗子把他们告了，纪委拿出拍摄的照片，那张大白猪似的肥硕屁股上赫然印着一排排青红皂白的五指印，那么粗壮劲霸的手指，只有师傅才有。尽管单位和银行都为他求情，但师傅涉嫌刑讯逼供已成事实，不处理不行。师父被撤职，纪律处分。

不过师傅也真是条汉子，他没有一蹶不振，还是照样地没日没夜地工作，只是因为那次处分，提拔被耽误了。铁陀蛮佩服师傅，他好像从来不需要休息，也没有什么烦恼，能吃能喝能睡能侃，喝起酒来可以一坐就是几个钟头。他的那些战友，留在部队的都是团长甚至师长了，有的战士退伍后都成了他的上级，但他依然看得开。冬夜里开着三轮出击办案，他也依然精神抖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