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毛太铭
这生意做不下去了。不正经的生意人符大乔如是想，索性把门上的“OPEN”牌翻到背面变成了“CLOSE”。然后她回身看向房间里站得象根电线杆似的猫先生。
不，他有名字，叫毛太铭。
毛太铭……猫太萌？呵呵。大乔傻笑出来，惹得毛太铭眼神飞刀似地插过来。
毛太铭坐到吧台前，将把半盘三明治——那原来是大乔给自己准备的早餐加中餐——挪到自己面前，轻松一口，就吞了一半。他一边咀嚼，一边回想着自己在二楼时听到的楼下对话。难怪一个红衣厉鬼不把鬼差放在眼里，明目张胆的食魂，原来是因为有人在背后给她撑腰。
断尾龙爷是吗？
他想起丁老说：“你比徐静姝耐看。龙爷好这口。”便忍不住怒火中烧。
“双修伴侣？”他一边吃，一边冷哼，从眼角斜睇眼巴巴的大乔。“你这副尊容也能被龙族看上？”清秀有余，妩媚不足。现在是水土质量太差，山不清水不秀养不出一个妖艳美人了吗？龙族饥不择食到连邻家小妹也不会放过了？
大乔根本就没把毛太铭的冷嘲热讽听进耳朵里，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早午餐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没了，敢怒不敢言。肚子也十分配合地咕噜一响，两只杏仁眼就蒙上了一层绿光。两人之间的电波连接永远不大对劲：大乔心平气的时候，毛太铭就一脸便秘；大乔气急败坏的时候，毛太铭就特别的舒爽。
毛太铭捏着最后半块三明治。他看着大乔，大乔看着三明治。随即他哑然一笑。算了，这小老虎七情六欲已通六窍，还有一窍未通。与其让她日日夜夜担心秒了徐静姝的后果就是拿自己去给龙爷填房，还不如看她就这么懵懵懂懂地过完一天又一天。横竖他再留一段时间，替她守几天，也算是全了两人短暂的战友情。
毛太铭三下五除二干掉了半盘三明治，好整以瑕地面对因为食物被抢而炸毛的符大乔。他这是典型的虎口捋须行为，不过是仗着自己一身强悍的实力在大乔眼前横着走罢了。换作是别的小妖，早就被大乔一掌给拍飞出去。贱得要死要活的猫太萌还不忘指使小虎妖：“愣着干什么呢？没看见现在几点了？都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大乔冲口一咆：“你还想……”她把那个“赖”字适时地吞回肚子里，丝毫不影响后面每个字的十足中气。“在这儿吃晚饭？”
“我还准备在这儿住一段时间呢。”毛太铭拍了拍手，把看不见的面包屑从手指上拍落。他的视线在屋子里环顾一圈，在豹纹猫的身上顿了顿，略微眯起充满狐疑意味的眼睛。大乔更大声的咆哮打断了他和豹纹猫之间“深情款款”的对视。
“住这？！”
毛太铭的视线十分愉悦地转回到大乔快气炸的脸上。“对。不过我发现二楼只有一张床。你平常都没有访客吗？”
“有也不会留宿。”大乔咬牙切齿地回答。
猫太萌诧异地眨眨眼，眼眸深处须臾沾上一点点恶作剧的意味。“天哪，难道你没有过能留宿的朋友？”
“没有那种可以穿睡衣一起躺床上讲秘密的朋友？一个都没有？”他故意偏着脑袋假装天真实则邪恶地发问。只要大乔理直气壮地说“没有”，他就会大声嘲笑她人缘差、自闭狂，然后顺理成章地摇摇大尾巴屈尊纡贵地表示既然如此，那本座留下来陪你解解闷吧。
哪知大乔沉默了半晌，声线压低七度简短地回答：“有过，死了。”
毛太铭心尖一颤，气息敏锐地跳过这个话题，冷哼道：“反正我住这儿的时候做饭归你，床归我。打扫归你，享受归我……”
大乔跳起来。“什么？”
猫太明不语，只是翻看自己的手。大乔定睛一看，五指葱葱的竟然有半截指甲渐渐拉长，金钢狼爪般地探伸出来。比徐静姝老树根似的长指甲自然要好看，但也尖锐得多。
大乔瞪了一气，突然面无表情地起身，一脸梦游状：“到点了，该吃晚饭了。你要吃吗？哦，要吃。那一起吃吧。我多做一些。什么都吃吧？嗯，不挑。”真他妈乖！她磨着牙自问自答，慢腾腾地溜去厨房。毛太铭跟在她后面，大尾巴狼似地站在厨房门口当监工。气氛一度十分压抑。大乔刷了两下米，蓦的一摔锅，米粒四溅。“我做饭还不行嘛？！”
“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什么还要留下来？”毛太铭装作浑不在意地解释：“难道你以为徐静姝死了就风过无痕？”
大乔困惑地看向毛太铭。
猫太萌先生朝她手里的米锅扬了扬下巴。“手不要停。”
真要命！洗洗洗！唰唰唰！切切切！炒炒炒！
“区区一个红衣厉鬼能在广覆的眼皮底下躲了一百八十多年，贵地夜行者可真是厉害啊，连只鬼都看不见。”
大乔脸微红。
“不过广覆也有错。”
“喂！”大乔警告地瞥了他一眼。“这里可是广覆天尊的地盘，你别忘了啊！”
猫太萌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就不信广覆是睁眼瞎。他显然不把徐静姝放在眼里，故意纵容她活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想，天尊那么厉害的人物，光是灵识一扫，那还不象透视雷达似的把她掘地三尺给挖出来？”
大乔手上的动作缓了缓……
“喂，你听归听，手别停啊！”
切切切！切你妹！
炒炒炒！炒你哥！
“广覆不吭声，放着徐静姝当导火线似的等你来引火。你不觉得奇怪吗？说不定这背后隐藏着连他都很介怀的事情？”猫太萌露出深思的表情。就他所了解的，能让广覆介怀的事三根手指头就能数到头。凭什么放纵一个吃人厉鬼在眼皮底下？把鬼族特使都招来了，他也不介意吗？“我要再留下来一段时间，看看情况。”
毛太铭说得合情合理，大乔无从……辩驳……不对！
“你留与不留，和另外找个歇脚的地方有什么关系？”差点被他一笼子稀里糊涂带进去！
毛太铭眼泛桃花的扫了她一眼，轻哧一声。“放着这么好的地方——不要钱，不餐风不露宿，有人伺候，舒舒服服——不住，我为什么要去别处不是掏钱买罪受，便是平白受点窝囊气地住？”大乔磨牙。但转念想到那只孤风寒雨里缩成一团，轻轻一掬便窝在她手心里簌簌发抖的小黑猫——她忍了，叫他滚出去的话慢慢打回腹底。
“广覆广覆的，”大乔模仿他的口气插了一嘴，暗暗给自己一声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他可是你叔叔，就算不是你叔叔，天尊他也是夔地之主。有你这样没大没小的吗？最不济，你应该叫广覆大人吧？”
猫先生冷冰冰地反诘：“大人？什么大人？我为什么要叫他大人？难道我就不是天尊？”
大乔震惊了。“你也是天尊？！”
毛太铭二话不说，突然释放灵识。只是一瞬即收的灵识，伴随而来的天尊级威压四面八方地强行挤兑而来，压得大乔差点跪在燃气灶面前。外面四只猫惨叫。片刻后随着他气息一敛威压一收，整座房子安静得象个鬼宅。
大乔直喘粗气，眼睛直接红了一圈。昨晚和徐姝打得水深火热头晕脑涨的时候，这只猫逼她许下了什么承诺来着？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报什么报，徐静姝本来就是他的目标。哪怕她昨晚什么事都不管趴在床上睡大觉，他也该想办法把徐静姝揪出来。退一万步来说，她先一步把徐静姝勾出来，灭不掉，到最后天尊级的鬼族特使仍然要出手。
这轮“扮猪吃老虎”的游戏，她输得不明不白。
“认清事实了吗？”
“认清了。”清得不能再清！大乔咬牙，感觉自己又上了一条贼船。上次是广覆天尊将她骗上夜行者这条贼船；这次不仅上了一条名叫报恩的贼船，还帮卖主数了一遍自己卖肉的钱。钞票叠了一堆，打脸打得啪啪响。
“晚饭不能少汤。”毛太铭站在厨房门外指手划脚。“四菜一汤，你别随便减量。质就算了，你这小炒菜的水平已经让我感到绝望了。”
“我们是两个人！”大乔原本只打算炒个青菜再炒个肉对付着过了今晚。
“两个人怎么了？哪怕是一个人也要保证营养均衡啊，对吧？”毛太铭露出“我这是体谅你营养不良”的表情。
大乔无语。她一个人凑合吃饭的时候就两片面包加杯牛奶。没想到现在只是多个人，她居然得做一个无薪的全职保姆。
“蛋花汤可以吗？”
没有人回答。大乔耐心等了一会，心想你再不同意，我就给你来一碗阳春面不加面的面汤。她微微侧头，见毛太铭拍着手重新站回厨房门口。她：“……你刚刚去哪了？”
“第一次留宿就抢女孩子的床，总觉得不好意思。”
呵！
“所以我把自己的卧室搬出来。”
呵！
符大乔镇定地熄火、装盘……然后冲出厨房直奔二楼淑女闺房。“你要是擅自改造我的卧室我和你没完……”并没有什么改变，她松了一口气，直到发现衣柜旁边多了一扇门。哪来的门？打开门的瞬间一股阴冽的气流扑面而来，大乔不自禁闭上眼，只听见一阵哭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哭声里四周的气温起码下降了几十度。饶是妖怪，也差点把大乔冻成冰棍。她感觉自己的灵魂缩在壳里发出一片连绵不绝的噼噼啪啪碎裂声。
“不要随便开门。”慢悠悠跟在后面上楼的毛太铭窃笑，“我在里面藏了冻死鬼的哭泣，防窃效果一流。”
防窃……大乔勉强关上门，把额头抵在门上静静站立了好一会儿。
“猫先生，你知道这里是节点所在吗？”
“知道。就是人、灵两界相交的地方，是一种固化的空间裂缝。两界灵气、气运可以藉此相互流通的小型通风口。”
大乔闭上眼，后槽牙磨得嘎吱嘎吱的响。“知道？知道你还在节点……不，还在空间裂缝上拓展空间？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随意拓宽空间裂缝可能会引起空间失衡，空间一旦失衡就会造成空间塌陷、出现类似于黑洞般的天坑！？”
“放心！”毛太铭轻松拍了拍她的肩膀，拍掉她身上一层还没有化掉的冰碴。“熟能生巧嘛。我早就不会挖垮节点了。”他换了一种说法，安抚大乔说：“要不我改天把挖洞的诀窍教给你？”也就是说他以前真的挖垮过？大乔流了一瀑布身的冷汗。
去你的天、尊！
小虎妖腹诽如炸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