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这是回来了?
2014年暑假,阳光炽热得仿佛要将大地烤化,一辆大巴车正沿着蜿蜒曲折的公路缓缓前行,目的地是宁县县城。车内的空气像是被捂在了密不透风的蒸笼里一般,闷热无比,那股子气息在每一个角落弥漫着,让人感觉呼吸都变得有些沉重。乘客们大多都在这难耐的暑气中陷入了或深或浅的梦乡,轻微的鼾声和此起彼伏、略显慵懒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是这闷热车厢里奏响的独特“旋律”。
车窗外,却是另一番景象。阳光透过路旁那郁郁葱葱的树叶缝隙,丝丝缕缕地洒下来,形成了一片片形状各异的光斑,它们如同灵动的小精灵,在道路上跳跃着、嬉戏着,给单调的路面增添了几分活泼的气息。远处那广袤无垠的稻田里,沉甸甸的稻穗在微风的轻抚下,轻轻摇曳着身姿,像是一群娇弱的舞者,尽管努力展现着优美的姿态,却也似乎难敌这夏日酷热的侵袭,隐隐透着些许无奈。就在这大巴车又一次的颠簸之中,坐在最后排的一个少年突然睁开了双眼。他身形清瘦,那略显单薄的身躯在这略显拥挤的座位上显得有些孤寂,面色略微苍白,仿佛是被这暑气夺去了几分生气。他眼神中透着迷茫,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心中那阵迷茫如同浓雾一般,怎么也驱散不开。这时,额头的汗水不知何时顺着脸颊滑落,不经意间流入了眼睛,那突如其来的刺痛感,就像是一把锐利的钩子,瞬间将他从迷茫的思绪之中狠狠拉入了现实。他下意识地揉了揉双眼,目光透过车窗,望向外面那不断变换的景色,思绪也在这一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梳理清晰起来。
他的目光缓缓垂下,停留在自己手中所握之物上,那是一部白色的手机。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按电源键,屏幕骤然亮起,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极为可爱的画面:一只毛茸茸的花栗鼠正紧紧抱着红彤彤的果子大快朵颐。手机的左上角,时间清晰地显示着——2014年 8月 16日,星期六。马缘道默默念起这串数字,仿若在吟诵开启记忆之门的咒语,随着一遍又一遍的默念,思绪如同穿越了悠长的时光隧道,往昔的记忆逐渐明朗起来。“这不正是我高中入学报名的那一天吗?我不是在打坐修炼吗?怎么回到这里了?”他喃喃自语。
马缘道微微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向上一划,试图解锁手机。‘嗯?手势密码?难办了,都过去这么久了,密码记不清了。’他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闪过一丝懊恼。随后,他怀着一丝侥幸,尝试着划了几个手势密码,然而,手机不但未能解锁,反倒无情地将他拒之门外,屏幕上弹出提示:5分钟后再试。‘本想着看看手机里有什么信息,这下可好,直接锁定了。罢了罢了,待日后再慢慢尝试吧。’马缘道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暗自思忖着,随即轻轻将手机熄灭,揣进了放置在腿上的那只黑色书包的最上层的小包之中。‘嗯?这是什么东西?’马缘道揣进书包的手隔着书包夹层触碰到了一个圆圆的还挺大的东西,随即他将书包最大层的拉链打开,入眼的是一个暗紫色的蛋,比鸵鸟蛋略大,马缘道伸手摸了摸。‘嗯~,凉凉的,滑滑的,这都几万年了,也没见这玩意孵化’。随即,马缘道敛息凝神,神识恰似幽光内蕴,缓缓潜入自身灵府。‘还好,身体一切正常,修为也还在,只是自己积攒的家底儿没了’,想起此处马缘道心里有点儿难受,‘罢了,事已至此,徒悲无益。那颗蛋,虽不知其中孕育何物,但宗主说过,其中有大机缘。’马缘道这般在心中暗自思忖着,努力地安慰着自己,强行将那股因财富尽失而涌起的痛心疾首之感压制下去,不再去想这些扰人心神之事。
马缘道拉上书包,深邃的目光再度投向车窗外,随着大巴车继续晃晃悠悠地不断向前行驶,前方的景物也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逐渐映入眼帘。那熟悉的山川,连绵起伏,像是大地隆起的脊梁,承载着岁月的痕迹;那潺潺流淌的河流,波光粼粼,河水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似是流淌着无尽的故事;还有那错落有致的村庄,白墙黑瓦,袅袅炊烟升腾而起,透着浓浓的烟火气息。马缘道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真好啊,想不到我还能回来,还是带着一颗蛋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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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小时的漫长时光悄然流逝。大巴车宛如一位疲惫的行者,终于挣脱了那如巨蟒般蜿蜒曲折的国道的缠绕,缓缓驶入了县城这片充满烟火气息的区域。正如马缘道记忆中一样,大巴车缓缓偏离了国道,优雅地转弯,朝着大桥的方向稳稳驶去。此时,车窗外的世界宛如一幅流动的画卷,桥下,水面似无数细碎的银鳞在欢快跳跃,波光粼粼,那层层涟漪像是时光的纹路,悄然荡漾开去,岸边垂柳依依,细长的柳枝随风轻舞,似是在与清风嬉戏,远处的青山连绵起伏,在阳光的映照下,勾勒出一抹黛青色的轮廓,与蓝天白云相映成趣,清风宛如灵动的精灵,携着淡淡的青草芬芳,裹挟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湿润,悄然穿过车窗,温柔地拂过众人的面庞,马缘道额头的短发,也在这轻柔的风中俏皮地摇曳,灿烂的阳光如同金色纱幔,轻柔地覆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白皙的轮廓。
此时的马缘道,目光有些迷离,他望着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色,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过去,那时候的他,天真地认为高中只是一场需要尽快熬过的序曲,满心期待着大学生活的绚丽华章,他幻想着自己在大学中如鱼得水,毕业后便能踏入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世界,金钱、地位、荣耀都会轻松被他收入囊中,尽情享受那纸醉金迷的奢华人生,‘那时候的我,可真是年少轻狂啊。’马缘道在心中暗自叹息,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马缘道的目光,投向远方那座静静矗立的学校,红白相间的墙体,像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在悠悠时光和无数风雨的侵蚀下,微微泛黄,沉淀出一抹独特的古朴韵味,他凝视着学校,心中五味杂陈,思绪如轻风吹拂的蛛丝缓缓蔓延开来,当他真正踏入大学的校门,而后又懵懵懂懂地步入社会,才惊觉生活的残酷真相,往昔那些不切实际的哈哈镜,恰似泡沫在现实的阳光下逐一破碎,看着那些出身优渥的同学轻松获得各种机会,而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难以望其项背,他的内心被深深刺痛。“原来,这就是现实与梦想的差距,别人的起点是我穷尽一生都难以到达的远方。”马缘道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绝望和无助,曾经的意气风发、不可一世,渐渐在生活的磨砺中消散,最终沦为茫茫人海中平凡无奇的一员,泯然众人矣,只留下满心的怅惘与无尽的感慨在心底回荡。
后来,未婚妻的病逝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在病房里哭泣,咆哮,哀求,可终究是唤不醒怀里抱着的那个人。回去的路上阴霾的天空沉甸甸地压在头顶,铅灰色的云层仿佛随时都会崩塌,河堤边的垂柳,枝叶在冷风中瑟瑟发抖,似是在无声地悲泣。马缘道孤寂的身影在这黯淡的天色下更显落寞,他的脚步拖沓而沉重,每一步都似在地上镌刻着无尽的哀伤。曾经,这条河堤满溢着欢声笑语,他与未婚妻的身影如双生的蝶,翩翩穿梭于其间,品尝美食的快乐、互诉衷肠的甜蜜,都化作无数锋利的碎片刺在他的心头。就在他沉浸于悲痛难以自拔时,一阵微弱的呼救声在他耳中响起,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女孩在河堤下的水里拼命挣扎,马缘道毫不犹豫脱下外套,伴随着“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的高呼,他一头扎进河水,河水似恶魔的触手,不断拉扯着他,但他拼尽全力,终于将小女孩推向了岸边,被他呼来的众人七手八脚地拉上了岸,而他却是因为力竭缓缓没入那幽黑冰冷的水底。
然而故事并没有结束,命运的巨轮,在冥冥中轰然转动,马缘道的灵魂仿若一片飘零的孤叶,被卷进了未知的漩涡,就此踏入另一个神秘莫测的世界。彼时,苍穹之下,风云变色,妖界以排山倒海之势撞破界域壁垒,恰似汹涌的恶浪扑向人界,刹那间,天地间阴气弥漫,鬼哭狼嚎之声响彻四野,马缘道所在的城池,不幸地靠近界域边境,仿若风暴眼中脆弱的蝼蚁巢穴,首当其冲地遭受着妖族的肆虐。城中百姓四处奔逃,惊恐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火焰在房屋间肆虐,黑烟滚滚,遮蔽了原本明亮的天空,就在马缘道以为自己要再一次命丧于此的时候,一道刺目的剑光如流星般划破黑暗,一位身着红黑战甲的人族修士降临,其周身散发的强大气场,如同一轮耀眼的太阳,驱散了马缘道心中的恐惧,此人见马缘道根骨清奇不凡,便决定将他带回宗门悉心培养。
在宗门的岁月里,马缘道日夜苦练,于时光的磨砺中修为渐进,修为有成的他踏上了对抗妖族的惨烈战场,战场上,喊杀声震天动地,法宝的光芒交相辉映,血腥之气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每一次挥剑,都伴随着一个生命的消逝;每一次法术的施展,都掀起一片血雨腥风。然而,命运的恶意并未停止,他与宗门一众强者遭遇了己方叛徒的算计,落入了妖族精心布置的埋伏圈,一时间,刀光剑影交错,惨叫与怒吼此起彼伏,战斗持续到最后,只剩下重伤的他与宗主,在尸山血海之中相互扶持。宗主面色苍白却眼神坚定,他将掌门令牌郑重地交到马缘道手中,又拿出一颗散发着幽微暗紫色光芒的蛋,声音微弱却不容置疑:“宗门传承,不可断绝。从现在起,你便是我云道宗第 6任掌门。这颗蛋,恐藏绝世机缘,定要妥善收好。”马缘道瞪大双眼,还未来得及开口回应,宗主已仰天长啸:“吾辈修士,当仗剑以破幽暝,睨生死如无物!”言罢,宗主全身气息暴涨,在燃烧所有寿元之下,强大的力量瞬间爆发,与敌人同归于尽。马缘道望着宗主消逝的方向,泪水与血水混在一起,心中满是悲痛与决绝。
残阳如血,仿若苍穹泣血,将天空染成一片凄美绝伦的赤色,云霞似火,在天边肆意翻涌,恰似命运无常的挣扎与呐喊。马缘道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在崎岖的山径上艰难地挪动着脚步,此刻的他,满心都是战争的惨烈与同门的逝去,悲痛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在心中肆意冲撞,又似这浓重得化不开的暮色,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令他几近窒息,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战场上的刀光剑影,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眼前消逝,只留下无尽的哀伤与悔恨。‘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若我能更强一些,宗门是否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他在心中痛苦地自责着。山风凛冽,呼啸而过,似鬼哭狼嚎,穿过荒芜的山林,发出阵阵哀鸣,仿佛在为这衰败的云道宗奏响挽歌,枯枝败叶在风中瑟瑟发抖,被卷起又落下,凌乱地散落在地,宛如他此刻凌乱而绝望的心境。马缘道终于回到了云道宗,可往昔那雕梁画栋、琼楼玉宇般的建筑,如今已破败不堪,断壁残垣随处可见,原本庄严肃穆的大门,歪斜地倒在一旁,门扉上的朱漆剥落殆尽,马缘道目光呆滞地环顾四周,不见一个宗门弟子的身影,唯有死寂与荒芜相伴。此时,他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宗主临别时那凝重话语中的深意,恐怕自己已是这云道宗最后的弟子了。他挪动脚步,抱着一丝侥幸去寻找有没有幸存的弟子,突然,腰间的掌门令牌微微颤动,继而化作一道绚烂夺目的流光,如离弦之箭般疾飞而出,马缘道惊愕地瞪大双眼,下意识的催动法力追去,那流光闪烁着神秘而诱人的光芒,似在召唤着他,马缘道不顾一切地追随着,‘这令牌究竟为何突然飞走?它到底是要引我去往何处?’马缘道心中疑惑,却也只能随着那道流光前行,这是宗主临终的嘱托,他段然不能丢失这块令牌。追至藏经阁时,只见周围弥漫着淡淡的雾气,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神秘,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眼看就要追上那道流光,令牌却猛然化为一道耀眼的光幕,如同一面巨大的屏障,横亘在他面前,马缘道由于惯性躲闪不及,直直地撞入光幕之中,刹那间,光芒大盛,将他的身影完全吞没,待光芒渐渐消散,一切又重归平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唯有那萧瑟的风声,依旧在这破败的云道宗内回荡,似在诉说着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到站了,下车的乘客请带好个人行李物品”,清脆嘹亮的声音仿若洪钟乍响,猝然截断了马缘道的思绪。大巴车仿若一头疲惫的巨兽,缓缓地、稳稳地在校门对面的马路边停驻,刹车的轻响似是它悠长的叹息。马缘道静坐在车内,目光穿过了车窗的玻璃,落在校门前那如集市般喧闹的景象之上。人群熙熙攘攘,似群蚁排衙,家长们的脸上神色各异,或写满了对孩子未来的憧憬与期待,或带着些许旅途的疲惫与不耐,他们的手中、肩上,沉甸甸地负着各种行李,身旁则紧紧跟随着即将在这校园中开启新征程的孩子,那一双双年轻而充满朝气的眼睛里,闪烁着对未知的好奇与兴奋。马缘道依旧静静地坐着,直至车内的喧嚣渐渐归于平静,乘客们如退潮的海水般散去,他才缓缓起身,背上那黑色的书包,他迈着从容的步伐,一步步向着车下走去,鞋底与踏板的触碰发出轻微的声响,似是他与这旧时光的告别。他站在路边,微风轻轻拂过,撩动他的发梢,眼前那被家长悉心呵护着走向校门报名的同学们,身影在他的视野里交错重叠,上一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彼时,父母远在千里之外的沿海城市打工,无暇顾及他的开学报名,只是打电话叮嘱他要注意安全,好好学习,别惹是生非,有什么事情找老师,或者给他们打电话,而家中的爷爷奶奶也并不疼爱他,因此也理所应当的没有送他报名,那时的他,站在这相同的地点,望着眼前这一幕幕充满亲情的画面,心中满是羡慕,但自幼深埋心底的自卑,却像一座坚固无比的堡垒,将他所有的脆弱与渴望都禁锢其中,他只能努力地扬起嘴角,扯出一抹看似洒脱的微笑,在心底无数次地对自己低语:“我这是独立,无需他人的陪伴。”如今的他已在数万年的修行长河中砥砺前行。那曾经如薄冰般易碎、敏感而自卑的心灵,在时光的熔炉里,在一次次的挑战与磨砺中,被铸就成了一颗如深海玄铁般深邃、沉稳,波澜不惊的道心。马缘道微微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角,那动作优雅而从容,似是将过往所有的纷扰与杂念都一并抚平。随后,他迈着坚定而有力的步伐,向着校门大步走去。他的身影在灿烂的阳光中渐行渐远,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命运的琴弦上,弹奏出一曲属于他自己的、雄浑而激昂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