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转弯
傅副处长冷声说道：
“局领导从全局年龄结构、知识结构、发展结构综合考虑，否决了小万的辞职报告。”
办公室所有听众惊诧不已。
傅副处长继续说道：
“局领导要求小万同志认真反省，深刻认识自己肩负着九十年代新一辈改革开放的重任。”
万宗义惊得有些找不着北了。
我有那么重要吗？
我万宗义何德何能，去肩负九十年代新一辈改革开放的重任？
万宗义缓过神来，郑重其事问道：
“傅副处长，这是局领导的正式决定吗？”
傅副处长严肃点点头：
“局领导从珍惜人才，保护人才的角度出发，经过集体研究，否决了你的辞职。”
老张叹口气，默默摇头，难掩饰内心失望。
小曾黯然失神，瘪着嘴，拿着钢笔在稿纸上用劲儿写写划划。
柳妍嗤笑一声：
“小万写个辞职报告，就要去承担九十年代新一辈的改革开放重任，这事儿有些太蹊跷哦，怎么看都像是在给小万下套嘛。”
万宗义笑道：
“柳姐果然是高人，也看出不对劲儿了？”
“是吧，小万，也觉得不对劲儿了？你来讲讲看，怎么个不对劲儿？”柳妍笑问。
万宗义说：
“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字辈，平时给你们打打开水、提提包，又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人物。
按说我辞职下海，还能减轻单位机构改革的压力，局领导肯定会举双手赞成，他们怎么会否决呢，傅副处长一定是搞了什么套路，挖了什么坑。”
柳妍微笑道：
“是的呀，机关什么时候都不缺人，哪有把人绑住不让走的道理？头头们想干啥，只有处长才能说清楚。”
傅副处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清一下嗓子说：
“小万啊，还有一个好消息，经局领导研究决定，为了给年轻干部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我局唯一一个机关干部帮扶老少边穷地区的名额，光荣地、责无旁贷地落在你的身上了。”
万宗义忍不住给气笑了。
这套路又蠢又尬！
大家长舒一口气，充满怜悯地看着万宗义，同时庆幸自己不用去老少边穷地区了。
柳妍也含笑不语了。
老张原本失望的脸，一下又欢快起来。
“哈哈哈，老少边穷地区是个广阔天地，小万去那里工作，一定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傅副处长笑得很开心。
万宗义内心没有丝毫愤怒，平静得出奇。
傅副处长懂不懂“无职者无畏”的意思，他脑子进水了吗？
我辞职报告都递上去了，他打这种馊主意，不是等着打脸吗？
万宗义笑道：
“傅副处长使出这种后手招数，不怕打脸吗？”
傅副处长冷冷一笑：
“打脸，打什么脸？你要不去的话，就净身辞职好了，别想拿走单位的人事档案。”
这个年代，任何用工单位都只接收有人事档案的人。
没有人事档案，寸步难行。
万宗义淡淡一笑，紧紧盯住傅副处长说：
“傅副处长要是不给我人事档案，就请您帮我保管好，要是丢了，我找你姓傅的算账。”
万宗义的口茬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傅副处长气得猛拍一下桌子，“你的档案丢了，关我什么事？我又不保管你的档案。”他从未遭受过别人这样怼他。
万宗义混不吝冷笑：
“就凭你刚才让我‘净身辞职’这四个字，我就赖上你了。”
“你、你、你……还讲不讲道理了。”
“我只和讲道理的人讲道理，丑话说在前面，我的档案要是丢了，我就去你家吃住。
我还要和嫂子谈谈心，让嫂子评评理，你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傅副处长的夫人，曾是京剧团著名花旦，获首届“品艺双馨”大奖，唯一瑕疵是作风热辣开放，风评不太……
傅副处长听了这话，气得面色发紫，呼呼喘气，立刻改口说了软话：
“好好好，我把你不想去老少边穷地区的要求，如实给领导反映，让领导酌情考虑好了。”
万宗义听到“老少边穷地区”几个字，大脑灵光一闪，猛然想起一件要紧事，急忙问道：
“傅副处长，你让我去的那个老少边穷地区，在什么地方？”
傅副处长一愣，没好气说出一个地名。
万宗义听了，心脏“通通”直跳，喜出望外。
这简直是瞌睡遇见枕头了。
现场帮扶要去的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万宗义两眼放光，内心忍不住呐喊：
我去我去我要去！
万宗义语气突然和蔼起来：
“傅副处长，现场帮扶要去多久？”
“三个月。”
“三个月啊，那我必须去，这么长时间，总不能让老同志去吧，我不去谁去？还是我去比较好。”
众人刹那惊诧。
几秒钟前，万宗义还在为这件事大动肝火，怎么转眼就来了个180度的极速大转弯？
这个变化谁能接得住哇。
傅副处长眯着眼睛，斜视万宗义。
这小子又想玩什么花招？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众人屏声静气，兴趣高涨，等着吃瓜看戏。
万宗义笑咪咪解释道：
“我听到要去的这个地方，是山高路远沟深的外省，在座诸位都是拖家带口的人，我不忍心让你们与家人离别三个月啊，我是个善良的人，不能做这样的事。”
众人如坠十里云雾。
他们都能听出万宗义话里的虚情假意，却都猜不出万宗义到底是想干啥。
柳妍撇嘴说道：
“小万，你别假模假式装圣母了，你紧急转弯，要去现场帮扶，到底打什么鬼主意，老实交代。”
万宗义一脸无辜，耸耸肩膀，故作委屈说：
“我积极要求上进，服从领导安排，怎么是打鬼主意了。”
傅副处长手托着下巴，眯着眼睛，满腹狐疑打量万宗义。
他看出万宗义突然来个大转弯，必定事出有因，却搞不清万宗义到底想干什么。
傅副处长进入长考状态：
万宗义是想模仿“空城计”，以退为进，故意诱我改变主意吗？
哼，幼稚了！
你以为我老傅是个没阅历的毛头小子吗？
就算万宗义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背后，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又能怎样？
三个月现场帮扶结束后，局长就会在万宗义辞职报告上签名。
万宗义要想通过现场帮扶，给自己捞点ZZ资本什么的，最终只能是白日做梦。
傅副处长冷哼一声，默默笑了。
万宗义也默默笑了。
他笃定傅副处长看不明白他为什么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傅副处长要是知道大转弯真相，肯定会阻止他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