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色老鬼
巽前辈像风一样，消失了。
给这个世上留下了，数不尽的，风。
“我是不是疯了？逮着一个个即将入定的人，使劲薅！”肖安喜极而泣，发现他是有泪水的。
泪水？
对，这个新世界还缺少水。
肖安意识到这一不足了。他有能力创造出水，但他不想入定。
入定了，他就消失了，那么创造出来的水，给谁用？给别人享用吗？
别人也未必会认为，水是有用的，没准也像巽前辈一样，会骂他太依恋色身，给他发出成吨的悟道之力。
“得再找一个即将入定的人。”
世界是别人创造的，我只是来享受这个世界的。
肖安这么一想，让原本就很快乐的心情，更加的愉悦了。
有了身体，做回了人，再生活在这真实的大地上，还有空气可以呼吸——这一切不是虚幻，不是梦境，肖安已经把这个世界从最初的虚无缥缈、不确定，慢慢改变成触手可得的真实。
肖安享受着这种真实。
轻风拂面，那种毛孔都舒张的舒服感，真爽。
“这应该是没有身体的人，无法享受到的乐趣了，并且是之一，还有更多他们无法享受的乐趣，有待我慢慢找出来，找回来。”
肖安脚踏大地，愉快地走着，欢乐地想着。
“对了，他们都去哪了？”
乾、坤、巽前辈都入定了。入定了并不是消失了。他们只是没有身体，在呈现状态上是一种无色状态，就跟隐身了一样。
“无色天？”
他们都去了无色天？
大概是因为找回了做人的感觉，很多记忆，慢慢地回来了。肖安记得以前小时候会问大人，人死了都去了哪。现在他要问，入定的人去了哪。
不过他似乎知道了答案。
入定的人，他们没有消失，他们存在另一个维度。
那个维度没有实质，也不是虚无，看不见，却存在，那就是无色天。
“原来无色天是这样理解的。”
以前听到无色天这个名字，感觉很抽象，现在终于领悟到了它的具体了。
“他们没有消失，并且随时都可以出现。”入定的人只要意识一动，马上就出定了，距离肖安并不遥远，甚至可以说，就在身边。
所以，无色天近在咫尺。
肖安慢慢想，慢慢琢磨，领悟到的东西越来越多了，也越来越口渴了。
他的身体出现了呼吸的功能，长出了牙齿，长出了头发，长出了指甲，连哭都会流出眼泪……总之人体一切的生理表现，他都具备了，自然会渴，甚至会饿。
起初，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个问题，忍忍就过去了，直到他越来越渴，渴到无法在精神上、意识上把它忽略过去。
“水，水，我要喝水。”
但这个新世界并没有水，只有眼泪，还是自己的。
“怎么办？”
没办法，他只能——傻子才喝自己的眼泪，况且眼泪也不解渴，相反只会越喝越渴。
没办法，肖安只能自己创造出水。
在意识上生化出一汪水。
肖安的面前，真的出现了一汪透明的、有形的，水。
他无所不能的能力，与生俱来，并没有因为有了身体之后，就丧失了。
张开嘴，肖安让这汪水像飞带一样，投射进了嘴里。
水液撞击到了门牙，滋出了水花，这是真实的水——但太快了，入口即化。只能存在三下的时间，根本进不到肚子，甚至还没过喉咙，生化出来的水就消失掉了。
渴，没解。经此一诱，还更难受了。
“果然，万物都有两面性。”
人体虽然能带来做人的快乐，但做人的痛苦也是一分不少。
自己虽然具备无所不能的能力，但也无法拔除自己渴的痛苦。
肖安摸着额头，有些身心疲惫地感慨。
“其实是可以让乾帮忙的，从根本上解决渴的痛苦，”肖安想到了，“只要让乾在意识里，重新认定一具不会渴，不会饿的身体，就可以了。”
但乾已经入定了，他没有身体，肖安上哪找他？
况且，他入定了，意识停止了——准确地讲，是定格住了，很难从外面“叫醒”他，只能他自己“醒”过来。
他自己不“醒”，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我虽然有身体，但这种求助于人的感觉，仿佛身体不是我的。”肖安开始另想办法了，“要怎么做，才能拥有自己的身体？”
一具自己能决定生灭的身体？
投胎？
好像投胎出来之后，身体就真的是自己的了。
但怎么投胎呢？
目前这个新世界，连山川湖海、植被动物都没有，甚至连男女都没出全——就目前也就我一个大男人，还是刚刚才出现了男人的特征，这个世界还缺少另一半呢。
“是不是很痛苦？年轻人！”
就在肖安无计可施之际，一个声音突兀地出现了。
“痛苦倒是不痛苦，”肖安嘴还硬，“就是有点难受。”
肖安就知道会有人出现的。
原本混沌的状态，是所有人的身体，这所有人到底有多少人，无法数得清，只能用无量来形容。
目前除了肖安是以色身呈现外，其他人都是无色之人。他们就跟隐身了一样，只要不出声，肖安就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而且存在的大多数人，都在入定当中，更不可能知道他们的存在了。
“我们都没有身体，都不需要身体，而你却执意要了个身体。”对方瞅着有色身的肖安，挖苦道，“这下徒增烦恼了吧？”
“有身体，就能享受到做人的快乐。”肖安无奈地道，“我只是想做个人而已，这有错吗？”
“没错，没错。每个人的追求不同。”对方道，“所以你就得同样面对做人的痛苦，而不能光顾着做人的快乐。”
“是的。选择之前没想这么多，选择之后，想后悔都来不及了。”肖安心想，我才不后悔呢，我只是目前解决不了渴而已，又不是没办法解决。
听肖安说后悔了，对方终于心软了，说话不再膈应人了：“确实，乾已经入定了，想不要这副身体，只能等他出定了。”
是的，只要乾一出定，肖安的身体就会瞬间消失，渴的烦恼也会跟着烟消云散。
可这种由别人决定生灭的身体，让人感觉不自在。
“那怎么办？”肖安觉察到了，对方的心也是肉做的，“他要是一直不出定，那我岂不是一直这么渴着？”
“不会。”对方叹了一口气，“成全你吧，反正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你想要水，对不对？”
“是的，我要水解渴。”肖安怕对方脑子过于简单，赶紧补充道，“不是能解一时之渴的水，而是要让这个水，能一直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呵呵，这我懂。”对方又道，“但能不能一直存在，就不一定做得到了，要看我什么时候会忍不住出定。”
“前辈怎么称呼？”
“单字一个坎。”
“坎前辈，你尽管生化出水来，其他的不用去管。”
“行。我入定了。”
坎前辈说入定，就入定了，没再发出声音。
“坎前辈，水呢？”肖安没看到有水生化出来，急了，冲着虚空一阵呼喊。
坎前辈没有回应。
“这家伙，耍我？”
渴得越发难受的肖安，忍不住有些生气了。
“这些无色老鬼，零头岁数都比我大，按理不会这样耍人的，一定是把水生化在看不见的地方。”
会是什么看不见的地方呢？
肖安盯着脚下的大地想。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赶紧猫下身子，伸出手指，对着地面就刨了起来。
果然，刨了三尺深一点，果然有水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