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无路可退
7月8号晚上一直到7月9号天蒙蒙亮,山姆就没合过眼。
他看着瓦克,反复确认推文的每一个字眼,能清晰表达天讯公司的行为,传递其罄竹难书的罪恶。
如果看一遍推文能奖励一块钱的话,这一夜下来,山姆怕是已经比麦克斯韦·金雷更加富有了。
阿拉法克整理的证据文档也已准备就绪,只消自己按下发送键,属于两位小角色的抗争就将送往五湖四海。
只等晚上8点开始的超梦发布会,与同一时刻的直播一同引爆整个网络。
但愿如此。
熬了一夜,早上8点,他翻身下床从胶囊房走出,拿着水果刀削苹果,踮脚侧身挤过同层上早班的男男女女,打算下楼吃早饭。
由于山姆肥胖的身躯和邋遢的外表,一路遇到不少嫌厌表情。
经过楼道的时候,斯利普奶奶照常坐在小板凳上织毛衣,恰好堵在安全通道门口。
由于身处27层,这里的人下楼也只乘电梯,没人爬楼梯,所以他们都面无表情地从斯利普奶奶身边走过,只当她是一件占地的杂物。
山姆见到她,肥脸一扯,啃下一口果肉,笑道:“斯利普奶奶,早上吃的啥这么精神?”
斯利普一张嘴,露出两排无牙的空腔,声音软糯,道:“我连牙都没了,还能吃啥?喝了一杯速溶燕麦汤啊,便宜。”
“奶奶,现在装一副假牙很便宜的,我给你推荐个医生吧?”
“推荐啥?”斯利普一挥手,道,“我都半截入土了,没必要,没必要。”
“叮”的一声,电梯到27层,山姆和奶奶道别,溜身挤进去。
一旁的小伙全程旁观他和老奶奶的对话,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却被山姆敏锐地捕捉到。
他一仰头,问:“看什么?你们整天跟个丧尸一样和人话都不讲一句,还好意思把我当异类吗?”
那小伙悻悻一笑,转头避开山姆大胆的视线。
“真的是。”山姆一边抱怨,一边被人挤到一旁,眼角的余光见到楼道底下有外勤队的车辆停在公寓底下。
一个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山姆定睛一看,那不是《约克周报》的主持人李约克吗?
《约克周报》也是本地数一数二的大媒体,恰好李约克和山姆是大学同学,所以《约克周报》也被定为消息散播的渠道之一。
上个星期他约这位老同学喝了顿酒,趁他宿醉胡言乱语爱吹牛逼,把约克周报的内部服务器密码给骗了出来,来给阿拉法克骇入。
他来做什么.....
等等,他怎么是从外勤队的车上下来的!?外勤队,那可是条子啊!
该不会是李约克哪天睡觉回忆起宿醉时的片段了吧?
该死!
山姆抬头一望,电梯停到第7层,门开过后,外面的上班族见人满为患,面无表情地要合上门等下一趟。
山姆一手扒住电梯门,挤了出去,冲进逃生通道。
他肥硕的身子由于紧张一浪一浪地抖,人字拖在安全通道的水泥地上踏出响声。
刚走到5层,他听到底下传来嘈杂的对话。
“李约克先生,放心,我们一定会抓住嫌犯,保护公司的财产安全。”
“队长!二队传来消息,监控看到他往7层的安全通道里去了,他现在很有可能就在我们上面!”
操!
山姆一溜身往上跑去,走到5层消防通道口,又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外面全是监控,往哪跑?
于是他动身沿着安全通道一路向上,急得连太阳眼镜落到地下也不愿抽空拿。
山姆停下喘气,只觉浑身的肥肉缩成一团,发紧发涩,动都动不了。
他心底暗暗发誓,若下次阿拉法克或斯利普奶奶再劝他锻炼,他绝不推脱了。
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队长!他一定就在安全通道里!其他地方都找遍了,没发现他!”
楼下的人追得紧,似乎完全锁定了山姆的方位,这下他更是提肛上马,疯也似的往上跑去,一路跑到27层,见到斯利普奶奶的身影。
“山姆?”奶奶眯眼发问,随后欣喜道,“哎呀你这娃,终于舍得锻炼啦?我就说——诶?你跑这么急干嘛?”
山姆只能张大嘴巴吸气,喉咙里发出吞咽口水的声音,挥挥手,继续往上爬。
斯利普奶奶的视线从山姆消失的背影移开,又看到楼下跑来几个外勤队的条子,老朽的脑子灵光一现,立刻明白怎么回事。
她颤巍巍起身,桄榔一下摔倒在地。
那几个外勤队员啧一声,也没想管这不知哪冒出来的老太,本想抬脚跨过,却被拉住裤脚,险些摔倒。
“撞人啊!来人啊!撞人啊!!!”
老奶奶的尖厉嘶吼响彻整座大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纷纷甩出瓦克开始录像。
爬到29层的山姆听到这动静,泪眼婆娑,大吼一声:“兄弟们!关爱孤寡老人真的有用!!!”
他加足马力向上跑去,一路跑到33层的天台,撞开铁门,反手上锁。
无路可退了......
炎炎夏日,即便早晨,即便天台上,风也是热的,直灼人心。
山姆甩出瓦克,手指放到发送键上。
阿拉法克技术再怎么高超,也不可能完全操纵这些大网站的门户。这些消息发出去几分钟就会被封禁,如果不能配合直播时的人流,能产生的影响会小不知多少倍。
但,总好过不发。
他心一横,按下发送键,想关闭瓦克,眼神却落在一个联系人上。
马修·麦康纳。
山姆犹豫了一下。
他喃喃自语:“既然你们是反抗组织....给你们发送这个消息不会有错。”
于是他拷贝完资料,又给马修发过去一份,做完这些,背后已传来撞门的声音。
“山姆·威尔!你利用酒精套取《约克周报》服务器密码的事情已经被李约克先生回想起来,并立案报警了!停止逃跑!好好配合,我们可以从轻处理!”
从轻处理?你们要是知道我实际上在干什么事,大概要从“头”开始“处理”我了。
他踱步走到天台边上,张开双臂,紧闭双眼,嘴唇干裂惨白。
脚底是万丈深渊,忙忙碌碌的万千民众像蚂蚁,亦或白点一样,在城市层的交通网络上寻寻觅觅,却寻不到活着的意义。
头顶是阳光、天空与天网层交织纵横的高空网络,富人们生活的天堂投下阴影,盖住山姆,让周围的一切都灰暗无光。
至少在这一刻,山姆觉得,他在这世上活过。
“妈妈,”他轻唤道,“我将变成萤火虫......”
..............
“个屁啊!”
山姆腿脚一软,瘫倒天台护栏上。
他臭骂道,不知是骂谁,大概是自己:“日你妈,老子要是有这个觉悟,早他妈和那个傻逼老板一换一了。”
天台的铁门已经被外勤队上马电锯,锯开口子。
山姆看向右手手腕,瓦克的义体存在那里,里面还留有发送情报的记录。
他心一横,拿出吃苹果用的水果刀,剜那块肉,丢下天台。
虽然还是很疼,他龇牙心道,但这种烈度差不多就是我的极限了。
天台的门终于支撑不住,山姆的老同学跟在外勤队后面,用愤怒的眼神质问他的犯罪行为。
好消息是,资料是发出去了,会有好事者缓存下来的。
坏消息是。
山姆举起双手,叹口气。
老子被抓了!
经受酷刑,封住嘴巴不透露消息这件事,谁要是信山姆能做到,山姆第一个就要朝他脸上扇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