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夜虎啸
仙历3685年。
天荡山。
秋风萧瑟，吹落了道旁树上的树叶，有不少身穿青色粗麻衣的弟子正拿着扫帚，将这些落叶都打扫到一旁，不让这些东西污了通往大殿之路。
一个青衣男子正走在石台阶上，步伐沉重，像是有着什么沉重的事情压在他的心头。
“那不是沈长青吗？”
“就是那个入门五年，结果连炼气期一层都没能达到的人？”
“嘘，小声点，再怎么说别人也是前辈，不要乱说！”
“这有什么遮遮掩掩的，五年都没能踏入炼气期一层，这不是废物是什么？”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他们虽然压低了声音，可沈长青还是听得很清楚，有些时候耳朵太好，反而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这些话沈长青一开始并不愿意听，但是如今他已经习惯了。
更何况，这些人所说的也都是实话，大大的实话。
来到这个可以修真的世界接近十八年，想尽办法耗尽家财加入无为宗也已经过去五年，就为了获得一个长生的机会。
本来以为靠着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外加那个在自己识海里面奇怪的珠子，说不定可以一飞冲天，三年金丹五年元婴，十年飞升仙界，成为真正的长生者。
结果，沈长青的天赋实在是太差，差到即便是路边随便抓一条狗来修真，怕是都比他要好。
还有那个奇怪的珠子，一直在识海里面趴着，不管是用自己那微薄的灵力去触碰还是靠着意识去想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沈长青一直催眠自己这珠子说不定明天就会有反应，然后给他大帝之资，于是一直继续努力修行，明日复明日，就这么整整浪费了五年的时间！
为了这五年的修行，他已经投入了太多太多，可以说如果现在退出，那么算是血本无归，是让人望而却步的沉没成本。
但是他更加清楚一件事情，如果现在不离开，继续的待在这里，那么他的下半辈子也要砸在这个坑里面，那个时候的沉没成本就会变得更加可怕。
所以这一刻沈长青已经做出了打算，退出无为宗，返回红尘，老老实实的赚钱，当一个富家闲人，娶几个娇妻美妾，既然不能问道长生，那么当一个庸俗之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来到了大殿之中，无为宗的宗主无为道人看向了这个当年散尽家财，只为求道的男子，叹息了一声：“长青，你可想好了？如若现在退出无为宗，你未来若是在想要加入宗门，那可就千难万难了。”
他确实为沈长青感到可惜，毕竟沈长青的那些钱财都是捐献给了无为宗，否则以沈长青的天赋又如何获得无为宗的弟子资格？
沈长青抱拳行礼：“宗主，弟子心意已决，还望宗主成全！”
这些年的经历已经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资源没有天赋，纯粹的想要靠传说中的顿悟和所谓穿越者的头脑来突破境界，那是痴人说梦。
为什么修行者天赋很重要？
那是因为修行者的肉体吸收灵力的效率和肉体的天赋成正比，天赋越好效率越高，一般人和天才之间的差距可以达到几十倍，至于沈长青和一般人的天赋差距也能达到几倍，也可能是几十倍。
而且沈长青的钱财都捐献给了无为宗，这才获得一个弟子资格，早就没有更多的钱财去获得资源。
再加上修为境界不够，每月获得的灵石也可以说少的可怜，平时又必须在宗门修行，没法下山赚钱，没法下山赚钱就没法买资源，修为就无法提升，可以说已经进入了恶性循环。
大概也就比前世那些以贷养贷的人好一些，纯粹的白干罢了。
“去他娘的长生不老，还是老老实实的赚钱当个庸俗人，过好这一辈子比什么都强！”
这就是这些年的努力下，沈长青悟出来的真理。
“罢了，你之天赋即便再修炼个几十年，只怕也就是个炼气期两、三层到头，大限以前必然是无法突破境界，除非找寻到可以提升资质的天材地宝，亦或者一直靠灵药补足自身不足，只是……”
无为道人说到这里微微摇头，这天地之间的天材地宝本来就属于稀缺货，要是随便能够拿到，又岂会那么看重个人的天赋？
至于无为宗虽然也有自己的资源，但是这些资源同样需要优先供应门内的亲传弟子，甚至是他们自己，又怎么可能给这些一点天赋都没有的人？
“自此以后，你便不再是无为宗之人，下山后不许再用无为宗的名号，若是被宗内发现你用无为宗的名号坑蒙拐骗，必然会将你轰杀至魂飞魄散，可记住了？”
“弟子记住了，宗主过去收下弟子的恩情，弟子不会忘记，以后还请宗主保重身体，弟子这就下山！”
沈长青说完，起身抱拳，又是郑重无比的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
山上五年，离开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来相送，即便自己平日里面以诚待人，但是此时这些人就像是从不认识自己一般。
这也是自然的，一个连炼气期一层都不是的废物，又有什么人会在意呢？
只要走下这山，未来便是仙凡永隔，修仙之人，又何须在意一个凡人的离去？
念及此处，沈长青不由得露出了自嘲的笑容，步伐从一开始的沉重便化为了坚定，踏步而去！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穿越者，没有天赋也没有金手指，所谓的长生之梦，早该醒了！
“人生五十载，与天地相较，如梦亦如幻，一度享生者，焉能不灭乎……”
人影离去，只留下一道不知从哪里来的诗句，表达着离开者的内心。
听着这诗，不少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难看。
……
一月后。
“轰隆隆！”
天上闷雷炸响，引得林中行人纷纷抬头。
“老爹，看这天只怕是一会儿就要下雨，而且还是大雨，我们是不是赶紧找一处地方避避雨，要是货物被这雨水损了，我们可就亏大了。”
“没错啊，总镖头，我们淋雨倒没什么，但是如果货出了问题，只怕这一趟镖我们就算是白押了。”
“对啊，说不定还要倒赔不少银子。”
四十来岁的镖局总镖头沉吟了片刻，也看了看那天上聚集起来的乌云，沉声道：“走，我记得这附近有一处山神庙，去里面躲一躲雨！”
众人吆喝着，一行二十人就这么推着货物往前走去，很快，便看到了远处位于山林之间的山神庙。
只是才到了半路，总镖头就抬起了手，让一群人立马停了下来。
萧萧木叶之下，有一人一剑，似是与这秋色相融，难分彼此。
旁边有镖师低声问道：“总镖头，这人出现在这种地方，该不会是劫匪吧？”
“这地方鸟不拉屎的，就是劫匪也不愿意来，说不定只是路过的呢？”总镖头低声说了一句，随后又提醒道，“让众人都注意一些，总要防备个万一！”
“是，我这就去和弟兄们说！”
那人领命往人群中走去，而总镖头则是上前了几步，双手抱拳，双手微松，虽然看着是行礼，可实际上只要对方有什么异动，他可以瞬间从腰间拔出来自己的两把弯刀。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能活着且把镖局做大，靠的无非就是小心二字罢了。
即便眼前这个人此时看着实力很差，莫说是自己，就算是自己的这些个部下，随便挑出来一个都可以将眼前这人击败。
可还是要小心一些才行。
他已然凝神聚气，周身真气流转，随时可以爆发出手。
“这位兄台，我们乃是海天镖局的，来此避雨。”
似是听到了喊声，那身影转过了身，在看到那人影的时候，总镖头不由眼中一亮。
只见那人看似十六、七的年龄，面如冠玉，眉宇之间带着一丝淡淡忧郁，莫名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岁的沧桑之感。
那双眼睛，深邃如夜，光是看去，便犹如看到了群星繁华，带着淡然与智慧，看似古波不惊，可不经意间又会流露出属于少年的纯真与热烈。
他鼻梁挺直，唇色淡雅，嘴角含笑，带着一股亲切之意，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此人虽然身穿粗布青衣，可这衣衫并未让他的显得普通，反倒是多了几分洒脱。
好一个俊俏的公子！若是他去了那百花阁，那些姑娘们便是不收钱也定是愿意与他欢好。
总镖头心中暗暗感叹一声，竟是不由得又放松了几分，甚至连真气都不由得松懈了一些。
只是他终究是走镖多年，只是一会儿，又已经将真气提起，暗中提防。
这俊俏青年也不见紧张，开口道：“这雨怕是马上就要下来了，诸位还是赶紧进去吧。”
他的声音温软如玉，好似春风拂面，总镖头道了一声谢，随后转身喊道：“快，将货物先给我送进去，可莫要坏了客人的东西！”
他转过身的时候是注意力最集中的时刻，若此人是歹人，那么自己转身的这一刻，应该就是偷袭之时。
一旦此人出手，总镖头有自信可以瞬间让此人身首分离！
但是，并没有任何的偷袭，那青年只是笑着，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那好奇的眼神像是一个天真的孩子。
他的儿子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也是用类似的眼神看着周围的世界。
想到这里，总镖头内心的警惕又不由得消了一些。
“好嘞，总镖头！”
一行人就是一阵搬运，将那些货物都送进了这破旧的山神庙以后，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此时，天上雷声越发轰鸣，不多时，已然是下起了瓢泼大雨。
总镖头又安排那些镖师们值班与休息的时间后，这才看向了周围，只见这破庙内竟然是打扫的干干净净，地面上都看不到多少灰尘，这让他颇感惊讶。
又往那案台上看去，摆着些新鲜的水果，甚至还插了几根线香。
难道这些都是那俊俏公子弄的？否则的话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又有什么人会来打扫祭拜？
想到这里，总镖头对着那青年道：“在下四海镖局海潮生，不知道公子如何称呼？”
那青年也是对着海潮生微微抱拳，算是行了一礼：“沈长青，见过海总镖头。”
“沈长青，好名字，不过这地方如此偏僻，又没有什么人，沈少侠在此却是为何？”
“只是路过罢了，又因为没了盘缠，便在此地暂住了两日，在这山林间弄了些野果，本打算明早便启程，倒是没想到会遇到诸位。”
沈长青说着，坐在山神庙的另一端。
这些走镖的平日里面经常会遇到劫匪打劫，他也知道自己若是随意凑上去，这些人必然是要紧张起来，倒不如自己坐的远点，大家都安心一些。
自从一个月前两手空空的离开无为宗以后，沈长青就这么一边打工一边周游各地，本着在找个地方住着以前先到处转转的想法，就这么来到了此地。
这一路上他也算是将这些年因为待在山上而错过的江湖大事都给补全了一番，这让他倒也不觉得这一趟旅途无趣，至少比天天待在山上要开心自在了不少。
这个四海镖局他也听说过，是现在凡间江湖上最大的镖局之一，据说口碑极好。
不想，沈长青这话一出来，顿时让这些镖师都露出了惊讶之色，而海潮生也是立马道：“沈少侠，虽说在此地弄些野果也算是个法子，但是在这种地方待上数日，这绝对不是一个好选择！”
看来这个地方又有我不知道的一些事情？沈长青见这些人的反应，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不过猜测终归是猜测，这些常年走镖的自然是知道更多的事情，于是也不托大，立马问道：“这是为何？”
海潮生沉默了片刻，沉声道：“此地乃是虎头山，据说有虎妖作祟，这山神庙内供奉的山神便是虎妖，乃是过去之人搭建，目的也是让那虎妖享受香火，莫要害人之用。
“虽然都是据说，可一般路过这里的人都不敢停留太久，只因在这里一旦待上太久时间，便容易没了踪影，消失不见。”
一个镖师也立马喊了起来：“对啊，沈公子，若不是因为我们这一次遇到了这暴雨，万万是不敢在这个地方停留的。”
“没错，我们常年走镖的，平时最是注意这些，所幸还未听说住上一夜出事的，所以明早我们便会离开。”
“沈公子也莫要继续待着了，等到了明早还是尽快离开才好！”
“是啊是啊，莫要继续待了，尽快离开！”
看着这些镖师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沈长青心中微微有些感动，自己明明算是一个陌生人，这些人竟然还不断的提醒自己，果然是江湖热心客。
“多谢诸位提醒，我也明早就走了，果然还是那城里舒服。”
听到这话，海潮生哈哈大笑道：“确实，城里更加舒服，不管是美女还是美酒！”
其它的镖局人也大笑着，显得很是期待，沈长青笑了笑，没有接话。
这时，外面忽的狂风大作，雷声更大，震得众人竟然是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
连忙往外面看去，原本还有些光亮的天这一刻已然是昏暗无比，明明只是傍晚，却黑的像是大半夜一般。
隐隐约约之间，竟然还有虎啸传来！
听到这声音，海潮生脸色一变，那些个镖师显然也听到了这诡异声音，不由得都是一抖。
“这、这是虎啸？！”
“不、不是吧？我听着像是雷鸣……”
“我觉得也是雷鸣，别吓唬自己了，等到明早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听着这些人交头接耳，沈长青却是也露出了一丝担忧之色。
那绝对不是雷鸣，那明显就是虎啸！
就在这时，有镖师忽然指着外面喊道：“快看，有人来了！”
众人一惊，连忙往外面看去，在这漆黑的林间小道上，隐约可以看到一道黑影走来，在狂风之中，那黑影发出了噗嗤噗嗤的诡异声音，就像是什么危险一般，换不靠近。
忽的，一声惊雷，照亮了漆黑的世界。
在雷光之中，众人总算是看清了来者身影，那确实是一个人，只是那人的脸庞在雷光的照射下，显得惨白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