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即使你是人族火种,我也不得不杀了你
是的。
十五年的隐忍。
这是顾先生最佩服许渊的地方。
即便是作为对手,顾先生也不吝惜于自己的赞赏,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这十五年的交集里必定漏出过不少破绽。
“许渊。”
顾先生认为自己握住了许渊的命运,也不会对许渊避讳于自己的不足:“这十五年的时间,我的确远远及不上你的行事小心。”
“唉……”
许渊神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明明自己和顾先生是你死我活的对手,但是顾先生礼貌地夸奖了他,让许渊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讲礼貌。
“先生也很厉害。”
许渊的心里挑挑拣拣,干脆称赞起了顾先生的演技:“如果不是先生对小时候的我过于放松,我也不可能发现先生的问题…”
“在我长大以后,因为先生表现得对我过于宠爱,以至于总是怀疑自己小时候看到的听到的都是自己胡思乱想的错觉。”
“而且…”
“我不是也露出了破绽?”
“这倒不是你露出了马脚。”
顾先生摇了摇头,不肯将发现许渊真相的功劳归在自己身上,诚实地说着自己的经历:“我也是在三天之前的宴会上,偶然之间听闻了一种利用山海异兽三境同修的秘法,才察觉了你的异常…”
“那个时候,我也并没有认定你是人族火种,只是担心你可能在我毫无所觉间成为了其他人的棋子…”
“甚至我都忘了人族火种的事…”
顾先生十分坦诚于自己知识的匮乏,没有装作自己全然知情的样子,并且认真地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不感兴趣的原因:“毕竟上一次出现人族火种的时候还是三百多年前,最后一位来自神州界的人族火种被人诛杀,山海界再也没有出现过新的人族火种了…”
“上一次关于神州界的消息倒是有点儿巧…”
顾先生说到这些的时候,眼神落在了有些泱泱不振的许渊身上,脸上忽地笑了起来:“十五年前,尚书台的令君宣布山海界和神州界的通道彻底关闭,从此将天下改为永摄历年,意为这个世界自此由他们这些大人物们永远摄政…”
“现在看来…”
“似乎情况有些不同…”
顾先生说起这些的时候心情有些不好,终究还是不免抱憾于自己的收获:“如果不是我对那头山海异兽起了贪心,如果不是我们两个人之间有着杀父之仇,我还真想辅佐你成为他们那样的大人物,这样我才能获得最大的收益…”
“可是…”
“我必须要杀了你才能安心。”
顾先生的眼神里甚至浮现出了一抹歉意,好像自己马上要做一件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即使我知道你可能会为这个世界带来变革,可能会让山海界变得更好,但是我也不得不为自己杀了你…”
“……”
许渊竟然有点儿钦佩对方的意志坚决了。
何况对方愿意放弃未来可能的大利益,只是为了避免未来可能遭遇的风险,这份谨慎也不是常人所具备的。
当然。
其实这才是收益最大化。
许渊也没觉得自己能干出什么好事。
作为一个普通人,他唯一能干的可能就是将来杀了顾先生这个坏人,再浪费一下这个世界的粮食和修行资源…
“太可惜了。”
顾先生不住地惋惜着,摇头痛恨着自己内心的执拗:“如果你刚好愿意对着师水河发誓明证,我刚好也是那种愿意把自己未来的性命托付给别人誓言的蠢货就好了…”
这是真正的遗憾。
这是真正的遇宝而不可得。
因为山海界出现了新的火种,往往意味着山海界的大势力之间会出现洗牌,至少也会出现一位能够睥睨天下的大修士,造就一位皇帝也不无可能,说不好传承千年的修行之法也会改变。
相比较一头山海异兽,许渊这个真正的宝藏会让顾先生抱憾终生,然而顾先生是个聪明人,他从来都不可能将自己的生死交给他人,否则他也不会想要冒着得罪那位大人的风险盗取山海异兽了。
“先生。”
“其实我吧…”
许渊想要说点儿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下去,因为人们真正坦诚相对的时候,想要在这种场合撒谎着实有点儿难度。
人类的社会总是很神奇。
曾经彼此欺骗过的人会忽然变得坦荡。
或许也是顾先生说得非常明白,或许也是许渊觉得对着师水河发誓这种事实在是有点儿太脏了。
“算了,先生。”
许渊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十分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我活着,一定是要想尽办法杀了你,不论是因为这一世的父亲还是这一世的母亲,我不能辜负他们给我这条性命…”
“许镜锋和许金铃吗?”
顾先生想起了这两个十分久远的人,竟是认真地点了点头,看起来他也赞成许渊的想法:“这的确是你活着就应该做的。”
“或许你猜到了一些真相。”
顾先生看着许渊,语气忽然又变得慈祥了起来:“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关于他们的往事,希望在我杀死你的时候,你不要怪罪他们。”
“放心,我肯定只记您的仇。”
许渊连忙答应了下来,就是感觉他们之间的谈话有点儿奇妙。
“那就再好不过了。“
顾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起了从前:“我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你父亲的时候,他也是十四五岁的年龄,也应该是从许家镇离开没多久,甚至我们追随的那位大人尚且没有发迹,你的父亲像是一个小跟班一样跟着他…”
顾先生提到过去的事,时不时会有些顿挫,因为他彷佛也在逐渐遗忘这些,只是他说到过去的故事非常平淡,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愿意提起,还是本身也没什么讲故事的天赋。
“我当时看到你的父亲买东西时用的是珍贵的铜钱,偷听到他们两个似乎很着急地聊着在找什么山上的灵桃,我偷偷用一个假消息,从他们那里骗到了一贯钱…”
“一贯钱?”
许渊顺口捧了一句。
因为许渊对外面的世界的确有点儿好奇。
许家镇的金钱往往都是钦山上的金子,怎么外面的世界竟然用着铜钱,听起来过得好像还不如许家镇。
虽然许渊最感兴趣的是还是顾先生口中的‘那位大人’,但是他不敢提及那位大人,生怕引起顾先生的警惕。
“那不是一笔小数目。”
顾先生理解自己学生的认知偏差,科普起了关于外界的经济常识:“他们所用的铜钱在整个山海界都有着固定的数量,这些铜钱全部是由上千年前存在过的皇帝铸造出来的,每一枚铜钱都十分珍贵,一贯钱就足够买下东海城城主的性命了,而我当年也差点儿因为那一贯钱要了我的命…”
顾先生有些心有余悸地继续提起了那一贯钱的恩怨:“那位大人一点儿也不在乎我的命,他回来之后就想要直接砍下我的脑袋,但是你父亲很蠢地帮我求了情…”
“因为很巧合。”
“那一贯钱刚好被人抢走了。”
“我也很巧地被人打得很惨,甚至沦落到了在街上讨饭,看起来像是被欺负的可怜人。”
“你的父亲一向是见不得别人可怜的。”
顾先生嘲弄地笑了起来,似乎是半点儿不记恩情:“许镜锋那家伙…还真是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世界有些人注定是该死的,就像他从来都不知道许家镇上的这些人早就应该死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