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苟活还是战斗

寂静的夜晚，突然传来“咔嚓”一声木头断裂的声响，瞬间将陈楠从思绪中拉回现实。他只觉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骤起，冷汗如注般在脊背流淌。那是什么声音？明明已经安静了十二天，为何此时会有动静？难道是那些怪物来了？陈楠的脑子飞速运转，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不知是不能动还是不敢动。就这样僵持了近五分钟，陈楠缓缓压低身体，弓着背双膝跪地，整张脸紧紧贴在地板上。为缓解紧张情绪，他舌尖顶住上颚，平稳地进行着口腔中的呼吸吐纳。渐渐地，陈楠放松下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恐惧、胆怯、害怕了。尽管他只是在窗台上窥见楼下如炼狱般的惨景，但那画面却格外震慑人心，仿佛置身阴曹地府，恶鬼横行，一片猩红，血液挥洒，残肢断臂。陈楠自命不畏死亡，可却不希望经历这样的死亡，所以他惧怕遇见那些怪物，不知该如何面对它们，也不确定自家的防盗门能否阻挡它们，更不知道怪物是否会嗅到他的气味。然而，他又一面好奇门外的声音是否由怪物制造。

陈楠艰难地移动身体，慢慢爬到客厅，试图通过门底的缝隙看看外面的情况。虽然仅仅过了十五天，但城市的电力早已瘫痪。不过现在的住宅都有应急灯，房子外面的过道被应急灯的绿光笼罩着，显得格外恐怖。“吱——嘎……”这次传来的声音像是风吹开残破铁门的声响。陈楠绷紧神经，屏住呼吸，努力往门缝左右挪动，想扩大自己的视野。右边依旧是漫长的绿色走廊，而左边，陈楠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不知是兴奋、高兴还是激动，总之他被愉悦的情绪笼罩着。因为他看见斜对面的门缓缓打开，一个女人探出头，向左看了一眼。但看不清她的年龄和样貌。陈楠兴奋不已，如同渴了三天三夜的人喝到一口甘甜的水。他终于看到了第一个还活着的人。能遇见活着的人真好啊，可以互相缓解情绪、交流、协同做事。陈楠想起身打开门告诉那人自己也还活着。正当他双手撑地准备起身时，却听到“哒哒”两声，紧接着是一阵巨大的震动，伴随着“咚咚咚咚咚咚”的声音和女人的尖叫声！“砰！”撞门声响起，“哐啷啷啷……啷……啷……”陈楠猛地低下头，再看门外交织的景象，一片惨象映入眼帘。他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女人走出了门，早已埋伏在走廊的怪物冲了过去，连人带铁门撞在一起，铁门飞了出去，女人也死了……此时的陈楠瞳孔缩小，怔怔地看着怪物吞食着那具温热的尸体。张嘴、咬合、撕拉一下，一块带着血丝冒着血花的肌肉被塞进嘴里，怪物都没咀嚼便直接吞进肚子。大块的肉胀满它的嘴巴，然后滑到脖子、胸口、肚子。接着，怪物仰头大吼一声，摇了两下硕大的头颅，慢慢安静下来，左右寻觅了一番，缓缓挪动身体，一手拖着尸体往左边走廊深处走去。这电光石火的一幕，却又有紧有松地进行着。如果这是一部电影，陈楠肯定会拍案叫绝，然后拍照发到朋友圈，感叹这是一部良心电影。但这却是现实，切切实实地发生在自己面前，让他只感到绝望、无力和恐惧。是啊！感叹！感叹的不是良心电影，而是生命的脆弱与无力。如果把刚刚的那一幕比作狩猎，那一定是狮子捕食羚羊一般。被狩猎的羚羊是那女人，而捕食的雄狮是那怪物。

捕食事件过去良久，陈楠瘫软在地板上，侧着头，双眼无神地看着旁边。旁边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的鞋柜。而他看到的也不是鞋柜，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想让自己放空，什么都不要想，无论是以前的事还是刚刚发生的事。突然，陈楠啜泣起来，愤怒、难过、悲痛。眼泪如连成线般蜿蜒着流过脸颊，滴落在地板上。经过鼻孔的时候，已经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鼻涕了。陈楠收拢身体，蜷缩在一起，双手捂住嘴，不让哭泣发出声音。他很想大吼、大哭、大声发泄，但他懦弱到哭泣都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一面唾弃着自己，一面恐惧着。“呜呜……呜呜呜……”尽管捂住嘴巴，声音在这寂静的地方却格外清晰，但经过门窗后，这个声音消失在黑暗中……

陈楠慢慢清醒过来，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他的脸躺在混杂着泪水、鼻涕和口水的地板上，头依旧昏昏沉沉的，甚至比昨天晚上更难受。陈楠跪坐在地板上干呕了半天，却什么都吐不出来，然后颓废地跪立在那里发愣。刚刚干呕的口水流到下巴，连成丝地滴落在地板上。陈楠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难看到了极点，不过那又怎样，谁又看得见他现在的样子呢？他多希望有人能看见，至少这样他会知道自己并不孤单。他想起身找点水喝，可是脚已经麻木了。他只能爬着到厕所，撑着墙站起来，打开自来水，将自己的头全埋进水里，洗着脸喝着水。陈楠擦了擦厕所镜子，一张油光满面的脸，满脸憔悴，脸上布满各种疙瘩、胡渣和胡子。油得一根一根的脏头发都要把自己半张脸遮完了。哪里还有半点人样？“咕咕咕……”回过神来，陈楠知道自己又饿了。他突然想到，自己已经很久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自己是不是应该出门去超市买点零食，或者到楼下饭店吃炒菜、小面，或者喝碗热汤也行……想到这里，他不禁翘起嘴角，不过是自嘲地笑笑。

或许自己该出去找找吃的了，家里已经不可能有任何吃的了。陈楠走到窗子边，看着外面断壁残垣的景象，最后决定还是算了……捱过一天是一天，他真的无法承受那样的袭击和那样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