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天生恶人
“杀了她吧。”尤伦低声说。
银月骑士挥剑，结束她的生命。
数以千计的牢笼、密室，关押着无数尸体。
长期缺乏阳光与食物，不可能留下任何活口，小乞丐是血族，属于例外情况。
淌血的尸体，脏器、粘连血丝的骨头，形成地狱般的场景。
离开地牢。
一扇钢铁大门，被锁链绑的严严实实，唯一的锁孔也被掩埋在锁链下。
罗伊释放技能【月华斩】，经过一路上升级，更新装备，他的实力不同往日。
剑气爆发，一刹那把门轰碎。
钢铁扭曲发出刺耳叫声，火花四溅，地面震荡。
罗伊踹开门，穿过门扉，一股诡异的感觉包围他的浑身。
仿佛是穿过了一道“结界”。
这样看来，第三层是重点，德米安很可能驻守在这里。
提前布置了结界，将胜算提升到了最大？
这一路上，罗伊心底升起一股怒火，他不是善人，懒得管其他人死活。
但是，他是人，对于吸血鬼这种反人类的东西，发自内心的厌恶！
“罗伊。”尤伦把手放在他肩膀上。
这个动作有问题，罗伊有点心理阴影了。
因为上次尤伦变吸血鬼，第一个动作就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感受到了……”
“什么？”
“德米安，他没有掩饰气息，一旦穿过前方的门，我们就要与他正面战斗了。”
“那还不抓紧时间。”
“我们先进行准备工作。”
尤伦让银月骑士取出圣油，涂抹在剑刃上，并原地修整，恢复一点力气是一点。
趁着这个机会，他找到罗伊，神色笼罩在一层阴霾。
“我记得，并没有跟你说过我的过去，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嗯？”
“德米安在我很小的时候，救过我。”
尤伦低声细语。
时间，大概在21年前。
尤伦是漂泊之国的农民之子，家庭贫困，一场病可能就会吞掉他们积攒一辈子的钱。
但倒霉的是，尤伦是早产，天生体质贫弱，他非常容易生病，一阵冷风都能让他患上感冒。
父母不愿意抛弃他，带着他求医，家里的钱迅速花完了。
好在，尤伦的病也治好了。
由于大病一场，他身体虚弱，受到村子里孩子欺负。
那些小孩子的性格多么恶毒，一部分大人都比不过。
他们殴打、辱骂，往尤伦身上吐口水，撒尿，撕烂他的衣服。
童年似乎会一直在这种糟糕的环境中长大。
“但是……转机出现了。”
尤伦捂住脑袋，咬着牙，神色无比的懊悔：
“强盗袭击了村子，杀死了许多人，鲜血与尸体堆满了整个村庄。”
“我的父母也在那场杀戮中丧生，他们把我藏在草垛里，我躲过一劫……”
这本是很正常的悲剧。
但尤伦却表现的……羞愧，愤恨，他目光闪烁，不敢与罗伊直视。
其他的银月骑士保持沉默，一些人向尤伦投来安慰的目光。
“村庄被毁，父母身亡，我在寒风中冻了一夜，该死的易病体质，又让我生病了……”
“一场风寒高烧，让我嗓子像被刀刃切割般疼痛，我倒在了雪地里。”
“昏迷时，似乎有人抱起了我，放在一个地方。”
“然后，我醒了，病已经好了。”
“罗伊你应该猜到了，抱起我的人是德米安，他把我放在了教廷门口，然后银月教廷救了我……”
这不是挺好的吗？
德米安或许也有一个“美好的初衷”，但途中突发恶疾，心理变态了。
罗伊在心底暗道。
尤伦微微颤抖，低着头，表现像入狱时的罪人：
“我的父母死在强盗手里，你一定觉得，我很愤怒，想报仇？”
“但不是的……”
“我……高兴，哪怕是现在，我的心里也是有点暗喜的。”
“贫困的家庭，体弱多病的我，如果不是这场噩耗，我的人生会比现在更好吗？不会……”
“是的……这场带走我父母性命的灾难，却是我命运的转折点，是最幸运的时刻！我太清楚这一点了！”
“贫困到揭不开锅的环境，与银月教廷温暖的房间、可口的食物，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我太清楚它们的差距了！”
如果没有强盗。
尤伦就是一个体虚易病的普通孩子，承受同辈的打骂与起伏，长大后也不见得好转。
普通人想变成教廷人，需要经历的磨难，可他仅凭一场灾难，就轻易得到了一切……
“我进入银月教廷，什么都不懂，不认字，不讲卫生，与其他出身富裕家庭的孩子，我就像一个野人。”
“与以前一样，只是换了个好一点的环境。有人欺负我，辱骂我，许多骑士背后指指点点，他们让我做繁重的工作，每天我都会累的精疲力尽，手脚磨出血……”
“但这些我都不在意。”
“我很努力，不识字我就去学，身体弱我就多干活，一天又一天……”
“我以同辈中位列前十的优秀成绩，成为了一名【低阶狩魔骑士】。”
“一切都过去了。”
“辱骂，欺凌，忽视，一切都不再属于我，我是优秀的狩魔骑士，更是一路向上，成为了狩魔团的领袖之一。”
尤伦嘴角上扬。
聊起这段记忆，他非常开心，因为这是他一辈子，唯一靠“努力”，证明了自己的天分。
“我的梦想很简单，小时候受过他人虐待，我就不让更多人被虐待。”
“受过他人拯救，我就拯救更多人。”
“受过辱骂，我就乐于称赞，鼓励身边的人从低谷中振作起来。”
“不被平等对待，我就平等对待更多人，不论是贵族还是乞丐，只要他们需要，我一视同仁伸手帮助！”
“我尽可能避免任何人承受我所承受的痛苦……”
“一切邪恶，都是我的敌人！”
“但这不是因为我的身份是骑士，也不是因为我天生性格如此，更不是因为我信仰虔诚！”
尤伦面色苍白，情绪激动到颤抖：
“恰恰相反，我是一名天生的恶人！哪怕父母因救我而死，只要有光明的未来，我就会发自内心的喜悦的……恶人！”
他扬起脸，死死盯着罗伊，像是一名罪人，等待法庭的审判。
“做一件善事，就能抵消一件恶行。罗伊，你认同这个说法吗？”
他不给罗伊回答时间，急促道：“我不认同！”
“一个人，哪怕做十件、百件、一千件善事！直到老死！都不能抵消一次恶行！”
“特别是源自天生的、无法被改正的，烙印在灵魂里的……原罪……”
“哪怕整个世界认同你是大善之人，但罪恶是无法被掩盖的。”
“因为你一清二楚……你犯过错……你明知那是错，还是亲手犯下了！”
“外人对你的赞美，恰好是照亮你内心黑暗的那束光，它提醒着你，你的灵魂多么肮脏！无数个日夜，你都会悔恨犯错的那一天……”
尤伦目光直刺罗伊，以近乎哀求的语气道：
“求你了，罗伊。”
“让我与德米安战斗，就我与他两个……”
“他救了我……把我送到了银月教廷，开启了我二十多年的悔恨。”
“这件事，也要以他终结。”
罗伊摇头：“你打不过他。”
尤伦扬起一生之中，最为开朗、灿烂的笑容。
“我不可能杀死初代血族。”
“但我要死在与邪恶的抗争中！”
“不要救我，罗伊。让我死在他手里，这是我的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