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净月
顾轻舟在长苏耳边戏谑地吹了口气，轻声道：“我在，就是有点累了，你让我靠一会儿。”
或许顾轻舟是真累了，无论是因为伤寒，还是因为出身皇家须得处处小心，事事如履薄冰，从来不能表现出自己真实想法。
他都太累了，比任何人都累。
长苏明白，明白顾轻舟的累。
在又黑又长地宫道上，这次有顾轻舟陪着长苏。
同样的，顾轻舟也有长苏陪着，两个孤单的人在一起，就不那么寂寞了。
而在皇宫的另一角，听雨轩内，一个蓝衣仙君，也是如此毫无气力地倚靠在李绾焮的肩头。
他似乎是受了很重的伤，嘴角还挂着血丝，而李绾焮正在施法为蓝衣仙君疗伤。
细看就会发现这位好看的蓝衣仙君，正是长苏梦里的那位仙君！
“阿储。”
李绾焮开口，“你知不知道此次的反噬之痛耗尽了你半生修为！”
阿储笑了笑，嘴角的血痂也随之皲裂，无所谓地道：“无碍。”
李绾焮摇了摇头，“我看过苏苏的命簿，她修为尚浅，该是熬不过这次劫数，也该早在七年前就化为一抔黄土了。”
“是你，是你一直耗着自己的修为护她，而今你花了大半修为篡改她的命数，让顾轻舟去救娶她，就因为她与净月长得像吗？”
李绾焮最后一句声音很轻，轻的几乎听不到，可阿储还是听到了。
“那你呢，净嵘，你强占着李绾焮的身体让死去的李绾焮不得投胎重生，那李绾焮的亡灵至如今还在三界幽浮，你又是为什么呢？”
一语惊人，原来真正的李绾焮，已经在那场火灾中死去了，现在占着李绾焮身体的，正是九重天上的仙君净嵘。
只见净嵘的手攥了攥，“我不过是听闻有一历劫小妖同净月长得像，前来看看罢了……”
阿储看着与净月有三分相似的净嵘，只觉惋惜。
若是当年净嵘肯与净月齐心合力，以净嵘与他的修为去除净月的魔性绝不是问题，只可惜……
“可你究竟是听谁说的。”
“天，天君。”
阿储苍白的脸上有些失色，天君怎会管这些小事？
何况阿储并未将苏苏上报天君。
“阿储，你别怪我多嘴，你的仙体在凡间待的越久反噬也就越重，你不如同我一样，占据一将死之人的身体，也免遭反噬的噬心之痛。”
净嵘的话，于阿储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可于那将死之人来说，死后躯壳不腐，冥界不会准许那样的亡灵过奈何桥，度往生。
而那无归无宿的亡灵，也只能在三界幽浮最终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阿储摇了摇头，声音更加微弱，道：“我这一生做错了许多事，间接的杀了许多无辜生灵。”
缓了缓，又说，“净嵘，世间世事因果循环，从前我犯下许多孽，如今要用一生来偿还，事情过了这么久了，苏苏不是净月，何况净月是你的姐姐，你该放下了。”
说起净月，净嵘的突然眼中多了几分伤情，原来净月都死九万年了。
九万年，弹指一挥间；
九万年，足以沧海桑田。
九万年，九万年过去了，可有些记忆，有些人纵使过了十个九万年、百个九万年依旧不会忘记。
何况净嵘与净月还是骨肉至亲。
净嵘与净月虽为姐妹，可二人的脾性却是大相庭径，净月性子温和，待人处事亲昵和尚。
而净嵘却是风风火火的做派，有些冲动且脾气火爆。
在南荒二人在年轻一辈也算颇负盛名，古亘山门前提亲的人都踏破了门坎。
可两姐妹却是一个都瞧不上，直到……
那年魔族猖獗，屡屡挑衅，净月、净嵘二人便去了九重天，一红一白，在九重天上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九重天上仙君众多，可论起文武双全且相貌品行端正可入眼的唯有阿储仙君。
丝竹声入耳，人云奕奕。
净嵘还记得那年九重天的那次宴会上阿储与羽协一同舞剑，身姿凛凛，衣珏纷飞。
淡蓝色的发带忽然飘落，三千青丝去瀑布般散落肩头，好不惊艳，比起女子更为柔和。
一曲尽，剑收。
净嵘捡起了桌旁的那条发带一直静静等着阿储来寻，也可以趁此机会与阿储说说话。
可是阿储与净嵘说的第一句话却是——
“这位女君，你可曾见过一白衣女君，模样清秀看起来甚是好说话的白衣女君。”
净嵘知道，阿储口中的那人正是她的姐姐，净月，所有人都这么形容净月。
“想是去广寒宫与嫦娥仙子叙旧了吧。”净嵘说。
阿储一笑宛若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令人亲近。
“多谢。”阿储谦谦地作了个揖，转身离去，留给净嵘一个蓝色背影与一抹温柔。
微风拂过发梢停留在女子的心上。
净嵘晃过神来才发现手中捏着地发带还没还给人家，便追了出去。
远远地，净嵘瞧见阿储折了一枝桃枝作为发簪簪在发间。
桃花粉嫩含苞待放，与阿储的蓝衣却是一点都不违和。
反而显得十分清新典雅，好美，是不同于女子的美。
忽然，净嵘来了个点子，摇身一变化作一朵略红的桃花，卧于阿储发间，摇摇晃晃。
阿储首先来到了瑶池，一旁的女使对他恭敬有加，原来阿储是九重天上最能打的仙君，真是难以想象这么美的仙君在战场上是如何策刀杀敌的。
穿过瑶池，又走了好久才到广寒玉宫，一入宫便觉清寒透骨，净嵘往头发里窜了窜，只觉一股清香。
见到姐姐了，阿储恭敬地作了个揖，“净月仙君，那年还未向你道谢，不知今日迟不迟。”
原来姐姐与阿储早就见过，可从没听姐姐提起过。
“阿储仙君多礼了，那年不过举手之劳，仙君不必挂怀，何况你我日后都是战友。”净月浅笑两声，一双杏眼弯成了月亮。
于是净嵘也从阿储发间跳了下来，又变回了原身，红衣似火。
“阿储仙君，净嵘是给你还发带的。”净嵘说着将手中的发带塞进了阿储的手里，转身出了广寒玉宫。
而余下的人几目相对有些茫然。
到了上战场那日，阿储，净月，净嵘，羽协，殷颀，平遥六人拜别天君后领着十万天军向若水河畔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