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对持
魏师秀听出这话的意思,相当于就是在问:你是站队摄政王还是陛下?
“说为摄政王也不对,说为荣宠保命也不全是。”她仔细思考了一下,“反正不管为了什么,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自己。总之,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
绿萝也觉得有理,点点头,“奴婢明日去办。”
两人将皇宫逛了个大半,魏师秀把宫殿的位置,里面住着什么人,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夜色袭染,烟墨覆蓝。
魏师秀走得腿酸,回去的时候特意让绿萝带着走最近的小道。
头顶稀薄的光落在藤蔓蜿蜒攀爬的假山,叫人要十分小心才能将路走得平稳。
越往前走水流声越加清晰,随之出现的,还有昏黄的光亮。
两侧沿路到荷叶满塘的岸边挂着两排灯笼,光亮的尽头一抹娇粉的身影和一抹黑色的身影正在亭下下棋。
“魏良使,别过去了,陛下在那。”
魏师秀累得有些发困,并没看到亭下坐的有人,大摇大摆的往前走着,又被绿萝拽回来假山后面躲着。
“他在那就在那,我走我的也不行吗?”
“陛下向来性子阴晴不定,多思多疑,现下和虞美人独处,想来肯定不想有人打扰。这会出去,被陛下看见,陛下定要猜忌了。我们换条路吧。”
魏师秀有些泄气一般的叹气,“啊?~~~”
尾音拖得极长,最后又妥协道:“走不动了,原地休息一下,等他们走了,我们再走吧。”
说着,魏师秀就一屁股靠坐在假山石上,不停的给自己捶腿。
“你脚不痛?不酸?”她问。
“是有些酸痛,但不怎么受影响,还能好好站着。”
“累了就坐会儿呗~”
绿萝黔默不语,她总觉得魏良使哪里不一样了,又说不出来,半晌后开口,“魏良使,宫中规矩尚多,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此一时可以松懈,但若是养成习惯了,可没有人再纵着我。”
魏师秀:“……”有这么严重吗?
不过多时,忽然,从四面八方冲出来许多的侍卫,将两人团团围住。
其中一人的刀剑架在魏师秀的脖子上,吓得魏师秀倒吸一口凉气,紧张得不断吞咽,“大哥,有话好好说。”
“将人押到陛下面前,听候处罚。”
两双膝盖被猛地摁跪到地面,魏师秀疼得眼泪冒花,身子不受克制的往一边侧倾,导致脖子上的白嫩肌肤被刀剑划破,鲜红的血液流出。
只顷刻间,就被人按回去,跪得板板正正的。
“魏良使,三月不见,想孤了吗?”
独孤戟冶并没有看她,只是正常执棋而落;虽是这样问,却让人感受不到任何与之相关的情绪。
深谙的黑夜里,光亮扑在他冷峻的容颜上,眉眼如墨,青山雾岭,灵秀浮于磅礴之中,透着一股拙劣的怨气。
像装得不到位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魏师秀被这漠然的声线吸引,她目光落在独孤戟冶身上,看得痴迷。
半晌,空气中都一片寂静。
独孤戟冶扫了一眼魏师秀,手中本应该落到棋盘上的白子,砸到魏师秀的额间,瞬间就泛起一点红润。
“回话。”
魏师秀习惯的想用手揉一揉发红的地方,却因为被绳子捆住,又不敢挣扎,只得动弹不得。
“陛下,臣妾路过。”
魏师秀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出这句话,总有一股调情的怪异感觉在里面,不免有些面色泛红。
独孤戟冶又朝她扔了一颗白子,只是这次没砸在脸上,砸在了身上。
“皇宫这么大,偏从莲泉池路过?”
魏师秀露出一贯讨好客户的职业笑容,将烂漫天真流于表面,真诚的说道:“陛下,你相信天命吗?”
独孤戟冶:……
“不信。”
“我就是天命。”
魏师秀脑子转得飞快,优秀的人绝不会将话落在地上。
她道:“陛下,你是天命,我就是你的缘分,冥冥之中注定你我要在这莲泉池相见。”
场面一度寂静、尴尬。
魏师秀内心:这话接得真烂啊!算了,先保命吧~
独孤戟冶神色复杂的审视着这个摄政王安插在她身边的女人,正在犹豫要不要今晚就把她当作刺客给砍了,以绝后患。
那女人又说话了。
“好吧,我承认,我是蓄谋已久想要得到陛下的恩宠。”
魏师秀看着独孤戟冶的眼神越来越凌厉,不禁感到不安。
她揣测着,这种觉得更倾向于将命掌握在自己手里、又不想听蠢货讲废话的人,应当更工于心计。
加上绿萝说陛下多思多疑,想必只有让陛下拿捏自己的心思,又要勾起陛下的兴趣,才能荣获盛宠。
于是,她又道:“陛下,我八岁开始习舞,十四岁被推上花魁之位,十六岁因为不想接客,从满春阁逃跑出来,自愿进宫做舞女,千方百计得陛下垂爱,本就是不想了此一生……”
“陛下,不来见我,我就只能来见陛下了。”
“陛下身边都是忠臣,我只能凭着自己的运气在这诺大的皇宫中等了一日又一日。”
“今日,好不容易远远瞧见陛下,又发现陛下已有美人在侧,只能远观以寥解相思之情。”
“惊扰陛下实属该罚!”
魏师秀说起这些倒没有如诉啜泣,语气认真又寻常,给人一种真实之感。
她说的话真假参半,又特意没有提摄政王,倒是将自己的野心提了上来,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好拿捏、真性情的蠢货。
独孤戟冶听着听着,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
他显然是不相信的,但又觉得这人有些意思。
于是,沉声问道:“你要荣华富贵?权势地位?”
顿了一顿,又夹杂着警告的危险气息补充道:“还是安身立命?”
“不敢贪图荣华富贵、权势地位,只求安身立命。”
“起来吧。”
魏师秀从地上起来,脖子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流血,本想回去赶快包扎一下,就听见独孤戟冶说:“会下棋吗?”
闻言,魏师秀颇感无奈:还没完没了了!
“会。”魏师秀讨好的笑着。
一旁的韩夫人起身将位置让了出来,站到独孤戟冶身边。
魏师秀撤出手帕捂着自己的脖子,表情是强忍着疼痛,礼貌问了句,“陛下先手,还是我先手?”
“接着下这局残棋。”他落下一字后,道:“该你了。”
几个回合后,独孤戟冶脸上的表情变得青冷。
魏师秀根本不会下棋,她的落子毫无章法。
但独孤戟冶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冷声道:“好好下!”
魏师秀努努嘴,小声的嘟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又不是行军布阵,下着玩玩,高兴就好了嘛!”
独孤戟冶正要落子的手停在空中,他一脸严肃的看着魏师秀,“你是不是不会下棋?”
魏师秀坚持:“我会啊~”
“那你就是故意输给孤?”
独孤戟冶又挖一坑,魏师秀又将坑填上,“没有啊!我就是下棋下得烂,这也有错吗?”
独孤戟冶:……
“下次孤会检查你的棋艺,没有赢过孤就罚杖责三十。”
魏师秀哀怨:“陛下这棋艺想必是自小就在练了,我也就在未进宫前看过两本棋谱,下过几局棋,更多的精力都是在钻研跳舞上,这样短的时间,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那就和荣美人比,她是宫中最不善棋艺的女子。”
魏师秀勉强应下。
不由得腹诽:真是一点不吃亏的性格!磨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