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义之所在
“小子无碍。”刘备道，“此回他们说我：阴结少年，图谋不轨。”
他指向对面那群十岁左右的孩童，刘郭二人顺着看了一眼。
随后是一阵沉默，刘备突然正色作揖道：“备虽然身处牢狱，但却如处静室。”
“可这些孩子不同，他们懵懂无知，却因我受此灾厄，备心中难安，恳请诸君尽快解救！”
“一定，一定！”二人立即回答。
随后他们跟刘备说了一些外面的情况，心中不安的离去了，他们感觉刘备有些奇怪。
访客离去，牢狱重新恢复死寂。
那群孩童经历这般变故，早已心神俱疲，此时也顾不得肮脏，互相依偎相靠，渐渐睡去。
“足下可是涿县英雄刘备，刘玄德？”突然，黑暗中那人再度开口发问。
刘备心神不宁的点头，随即想到室内昏暗，对方怎能察觉，正准备说话……
“原来是你！”谁知这人竟似能看见刘备举动，有些惊喜的继续道：“某久闻足下大名，早想拜见！”
随后他突然疑惑问：“可足下向来仁义，怎会来到这里？”
刘备此时正值心神动荡，思想巨变之时。
那些他从前憋在心中的话不禁脱口而出，也顾不得交浅言深。
“仁兄想来也听见了，他们说要我带这群孩子谋反。”
随即他把事情原委简略告知。
“我如今只要安心养望二三年，涿郡举孝廉舍我其谁？日后入朝为郎，外放为令，自有前程。”
对面人沉默倾听着。
“可我为何会落得身陷牢狱？”刘备在述说，但更像是对自己拷问。
“只因我想要做些实事……胡人猖狂，年年掳掠我州郡，朝廷又无能为力，眼看局势即将糜烂。”
“我想招募壮士，操练行伍，为将来做准备。”
“可这些人鼠目寸光，把持权柄却不肯作为，更视我如雠寇，想置我于死地！”
“仁兄，这就是我为何会在此，你说我做这些真的值当吗？”
一阵沉默，就当刘备准备自嘲而笑时，突然传来回答。
“义之所在，虽死不避！”
这声音中充满刚强与正义，瞬间把牢狱里的阴暗一扫而空。
也让刘备心中的迷茫与困惑消散，他不禁心神俱震。
在这样肮脏破烂的地方，在这冤屈受辱之时，却碰到这般奇人，当真超乎他预料。
虽然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但刘备心中确信，此人非同凡响。
“足下……敢问足下大名。”
“某姓关名羽，字云长。”伴随着窸窣声，一九尺大汉从黑暗中走出。
看着那魁伟俊逸的身姿，迎风飘动的长髯，刘备如坠梦中。
“关……云长……”他磕巴着，不由紧趴到栏栅旁，极力想要看清对方。
然而光线太暗，他只能看清一个轮廓。但只这一个轮廓就够了，世间还有几人能有此气概？
“某自离家远走，不知听说过多少英雄豪杰大名，可亲身查看后，却发觉不过如此！”
关羽正对着刘备，右手轻拂髯须，语气轻蔑道。
“然君似有不同！”他话语一转，变得认真凝重：“足下扶助弱小，是为仁。敢直面胡人强者，是为勇。愿挺身而出，是为义！”
“君不负涿县英雄之名，关某佩服！”
此时他们二人的谈话也惊醒了一众孩童。
他们见关羽夸赞刘备，纷纷欢喜的附和：“老师是大英雄！”
“老师是好人！”
“这人真高啊！”也有人看着关羽，张大嘴巴惊叹。
关羽身形一顿，他转头看向那些孩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经过短暂调整，刘备也慢慢平复了内心激荡。
“见过关君，不想能在这种地方相见。足下为何在此？”
所有人都很好奇，纷纷屏息倾听。
关羽沉默了半响，才道：“刘君当前，某不愿相欺。关某在家乡杀了人，逃难至此。”
“这些人看我孤身远来，又来历不明，就把某抓来拷问。”
“哼！”关羽突然冷笑，“不过是看某青壮，想要抓去做劳役罢了！”
刘备心中发愣，连忙拱手：“多谢关兄信任在下，竟告知此事。”
然后立即对一众孩童严肃交代：“这位关君是义士！他对我们实话实说，我们也绝不能出卖他，知道了吗？”
一众孩童立即应答，纷纷保证绝不会把此事告诉别人。
关羽见此右手轻微发抖，不知是后悔，还是感动。
刘备也不再追问关羽过往，他担心这些孩子听得太多，会不小心泄露。
转而跟关羽闲谈起来。这一聊，才发现关羽比他的话还少，每次他说了一大段，才回几个字。
不过话语虽然少，含义却很精要，让人发省。
正聊着，有些孩童忍不住对刘备叫道：“老师，我肚子饿！”
“我也是，好饿啊！”
“什么时候能吃饭？能吃什么饭啊？”
见此，刘备没了谈兴，开始思考怎么让这些孩子吃上饭。
正在思索间，牢狱大门再次被打开，一股冷风猛烈灌入。
两个狱卒提着篮子走进来，一言不发把篮中食物分发给众人。
然后刘备就看见一个污黑陶碗，里面装着乌黑的东西。
一股又臭又馊的味道传出，让他瞬间没了胃口。
这些狱卒毫不停留，转眼间就来了又去。
那些刚刚喊饿的孩童也失声了，他们呆呆看着面前的食物，难过哀伤在发散，在四处弥漫。
刘备痛苦的闭上眼睛，紧握起拳头，他暗暗发誓，若是这些人真的让身边亲友受损，他就送这些人下地狱！绝不再隐忍。
狱门再次打开，这次却没有冷风灌入。
“阿备！”刘母发声呼喊。
刘备立即大声回应：“阿母，我在这里。”
一阵杂乱脚步声响起，有轻有重。旋即四个人赶到刘备身边。
“备儿！”刘母一看到刘备，就泪眼婆娑，神情哀伤。
刘备心痛无比，忙把手伸出栏栅，想要拉起母亲，安慰她。
站在一旁的郭灵蕴也主动伸出手。
刘备一愣，忙用另一只手拉住。
三人互相抓着手，互相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