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寻阿爷去
“老大,你怕了?”
杜宗文望着京兆府衙森严的大门有一会了,他不是怕,而是有些矛盾,进去可以有两口话,一是息事宁人,说是个误会;二是明白道出,从被李酒盏、张小君等挑衅、胁迫一事完整说出。
他在这里说了误会,万一花金刚不肯罢,过后再闹出事体来,便是自己打自己的脸,陷入被动。而明白道出则完全无此忧,花金刚必然得罪,然而这样一来,自己就有出尔反尔之嫌,而且必将得罪哥舒翰,甚至牵累到了严武、高适!
“怕了!”
“我不怕,我去!”
刘一便要往前走,杜宗文一把扯住他衣颈子道:“勾个毛线的案,骑大马寻阿爷去!”刘一道:“真的?”杜宗文道:“那还有假!”
自己不能陷入被动,也不能丧失信用,所以案子不能勾。先去寻了诗圣,然后再寻了高适,然后去见哥舒翰,看能不能反干戈为玉帛。如果不能,这案子就是后手。
他本来是要等王元宝那头有了结果再见诗圣的,可是形势变化,他还真怕花金刚将主意打到这个亲爷身上,那自己就只能效今日郑娘子之哭了!
城南韦杜,离天尺五!
其实杜宗文还真有资格说这话,因为去年诗圣将全家从洛阳搬到长安,就在长安南城的下杜城买了宅子。买的还是正宗京兆杜氏的一处旧宅,不知是上天的缘分还是诗圣的经营,竟与李林甫的第三个女婿杜位结识了。
就是献三大礼赋的那年,杜位爱其才,唤诗圣为叔,那年的诗圣大概是睡着了脸上也是有笑的,年也没有回洛阳过,就在这个大侄子家里过年守岁。第二年去吏部试了一回文章,合格入体,就等着放官了。
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可能是诗圣高不成低不就,这一年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了第二年风云突变,才出正月三天,一代权相李林甫就溘然长逝了。
杨国忠上位,与安禄山同心同德,很快就鼓捣出一个李林甫认叛将阿布思为义子,同谋造反的大案。第四个女婿杨齐宣跳出来作了证,玄宗大怒。李林甫未下土就给剖了棺,诸子、诸婿及亲党五十余人被贬,杜位也在其中,杜甫的官就没了影,反而受了些牵连。
几乎可以说是49年加入国民党,唯一的好处是杜位吃贬,空了宅子,诗圣就以人情价买入,可一年以后就活不下去了,灾年又卖不出去,只好烂在了手里,最后就到了奉先羌村。
这位爷的技能点全加上了诗赋上,政治与经济几乎是裸奔,也是叫人唏嘘慨叹!
从光德坊东门出来右转,笔直的道出安化门,望着高处走十里左右便是下杜城了。下杜城本是秦时的杜县,汉宣帝更名为杜陵县,将县治也移到了东原上,原来的旧城便唤作下杜城。到唐朝这里杜陵县也撤了,下杜城也没了城,只剩下桑田与宅院。
杜大公子对迁居长安应该是很兴奋的,即使他的记忆残片里那个四四方方的小宅院还是很清淅。一路草木萧索,犬声相随,人不多见。杜宗文没怎么费劲就找到了,门合着,墙却塌了,大概是吃雨淋的,里面空空静静的,却是没人。
刘一从缺口进去将木门开了,各屋都看了,灶下没火,瓮里没米,床上有一床薄被,案上有纸笔,涂涂抹抹,都是潦倒悲愁之语,人应该是歇在这里的,这时多半还在城里跑官。
“老大,阿爷就住这里?”
刘一从屋外走了进来,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大概他想像这个阿爷一定是好富贵的,堂高三尺,绮户楼阁。诗圣买的这宅院大概也不过是杜位的一处偏院,比富贵人家是不如,比普通百姓却好多了,瓦屋板门,不漏雨能遮风。
时间已是下午三点左右,冬季天黑得早,杜宗文在屋里坐了一会就出来了,他得寻人问问,诗圣在城中的朋友不少,两三天不着家也是常事,可不能一直在这里干等。
来时路口经过了一个叮叮铛铛的所在,咧着门户,阶上蹲了几个人。杜宗文箭直寻了过去,进门就火气扑人,却是一个铁匠铺,阶上蹲着的百姓大概是在这里蹭“空调”。
“阿叔阿兄,小子有礼!”杜宗文走进去作揖。
百姓们流矢跳了起来,纷纷还礼:“不敢受,不敢受,公子哪里来?”杜宗文指了一下自家方向道:“我家便在那边,是写诗的杜二的孩儿,我爷讳甫!”乡亲噢噢连声,还是那个花白须发的老汉道:“那知道的,见了你爷都问呢,孩儿怎的一个也不见!”
杜宗文笑道:“你老这几天可见着我爷了?”众人便乱了声,都说哪天哪时见过的。这时屋里的锤声停了,走出一个赤膊秃髻的中年汉子来,扫着眼问道:“寻杜二官人的?我这里有话!”
杜宗文走过去致礼,通问了名姓。杜铁匠道:“你爷早上留了话在我这里,有人来寻便叫我告诉,这两日都不得来家,有话有书都可以存在我这里。”杜宗文将话告诉了,往里面看了看,问道:“阿叔可打得兵器?”
外面的人便帮嘴道:“公子不知,他是活人打得死,死人打得活!”杜铁匠笑道:“但不违禁便打的!”杜宗文道:“那就要烦阿叔了,一会送图样来!”便折回家画图。
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具体敌人具体对付,他要为花金刚准备两件武器,铁木屐和钩链刀。
杜宗文学过素描,画这种图是易如反掌。杜铁匠看了图,一脸怪异,因不违禁,也没有多问。
赶回城里天已经黑了,人才从马上下来,程肥一头便拜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汉子,穿着绿底织锦袍,嘴上两撇胡子,面皮干净,带了些笑,两只眼使枪棍似的直戳过来。
“姑爷,这便是讳震的二郎君!”
难怪有些面熟,却是程楚宾的次子,父子俩有六七分的相似。只不知是为接程大小姐来的还是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