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杜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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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黑袍汉子

今天发生的一切可以说都在杜宗文的算中,甚至徐荣也是他设计诱来的,除了张禿子,还有脑后的这声“且慢”。

这声音嚷得不大,却极钻人耳,也极入人心,像是万里高空坠下来的,携着股肃杀的罡风,使人耳跳,使人心颤,使人体寒,这声音的主人绝非寻常之辈,也绝非良善之辈!

也不知这人是敌是友,杜宗文心中先有了成见,转头看时,却见是个穿大袖开胯黑袍的青年汉子,身长一米七六左右,年纪三十上下,白净面皮,虎目鹰鼻,两耳如翅,英气罩面,劲气笼身,可谓冷俊非常,霸气侧露!

杜宗文心中便有些不好,这人身上有江湖气,说不定与王去荣有些瓜葛,若是这样,那就是才驱了狼又来了虎!

黑袍汉缓步走了下来,众人纷纷退避,徐荣见他是个没官的,面目却如此冷傲,一挥手使县兵围了过去。

“你是何人?乃敢面呵本官?”

黑袍汉笑了笑,道:“我是何人不重要,只想问你一句,此案欲如何了结。”徐荣道:“如何了结,岂与你百姓相干?”黑袍汉道:“你看我像百姓么?”徐荣倒是一怔,这厮气度如此,袍服的面料又是上好的暗花缎,若不是百姓,那多是将校了!

“敢问阁下名讳职官!”徐荣叉手问道,将校得罪不得,有此神气的将校更是得罪不得。

黑袍汉剑眉扬起道:“说了,我是何人不重要,只想问此案如何了结?”徐荣强按下心头不满,道:“未经审问,如何便好说了结!”黑袍汉道:“目睹者众多,何不就在这里审问明白?”

也不理会县令如何反应,就在左近的案席上坐下了,手里变出一串血红的玛瑙念珠来,盘着便张了声:“将壶好酒来,要暖的,在上一盘细切的羊羔肉,油盐不要少,葱姜不许多,掩了肉味!”

抬头看了徐荣一眼,吟诗道:“昨夜秋风入汉关,朔云边雪满西山。人无面目马识途,还请将军仔细看。”

“也罢,倒也便宜!”

徐荣终于说了话,他是个进士出身,进士虽号为贵重,可是若没人提携要得着好官也不能的,他没几年便做了畿县县令,便是得了前京兆尹李岘的青眼。可如今李岘已吃杨国忠贬了,他能在这张榻上还能做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

因此他不能得罪人,这人手中的那串玛瑙便了不得,不是寻常将官能有的,饮食又讲究,还能呤诗,多是武勋子弟。

而此公要过问此事,要在这里审问,大概是要讲人情,至于他要给谁讲人情现在倒看不出来,不过,武勋子弟和王去荣这种市井游侠总是牵扯不清的,花金刚便与西平郡王是义兄弟嘛!

这里一点头,众杂役便开始布置衙堂,驿中的官私客人一时都来了兴致,要走的也不着急走了,也走不的,兴许县令有问话。

“启禀县尊,小子膝腿吃王去荣踢伤了,跪不得!”

跪拜是杜宗文心里一道高到下巴处的槛,怎么着心里也别扭,今天他还是不想跪。徐荣看了他一眼,点了头,他并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开始的。王去荣几个都给带了进来。徐荣开始按照他的方式问话。

昨天杜宗文去药店前写了一封匿名书子,控告王去荣为非作歹,欺压良善,并说王去荣一伙将在今天晨时左右劫掠一名士族公子。出馆驿后却有人盯梢,一直得不着机会送出去,后来却借施舍胡饼之际托了那几个花子,说送到之后,今日午时还酒肉与他们吃,没想还真送到了。

在他的算计里,只要送到,县令是必来的。因为据史书记载,王去荣作将军后因杀富平令被弹劾。富平令没载名字,但弹劾案就发生757年6月,算起来两年也不到。而一个县令是绝对不可能去得罪一个战时的将军的,所以他们的恩怨一定是在战前。

因此这个被杀的富平令极有可能是现在的富平令。

当然也可能不是,杜宗文是想过这种可能的,即使不是,一个县令也不可能容忍在自己辖区里发生在馆驿执械斗殴的事件,馆驿就相当于现在的火车站、飞机场!

县令在接到这种信息后只能有两种应对,一是事先着手,将事情消灭于未萌;一是先有所准备,等事情发生后立刻动手扑灭。前者可以做人情,如果县令与王去荣有人情的话,警告他不要乱来就可以了。后者就是要拿罪证,好治王去荣的罪。

王去荣虽杀人放火,也可能嚷自己杀人放火,可是不可能留下任何证据,至于一些欺男霸女的行为,像那个被逼咬舌的杂役,当事人根本就不敢往衙门里闹。

所以要定这厮的罪不易,甚至要捕拿这厮也不易。宋江捕不着晁盖,宋朝是如此,唐朝也是如此。王去荣绝对与县中的捕贼官吏有勾结,这从县兵们适才捕人时不放箭就可以窥见,若有一个存了个人恩怨,放一箭杀了也就杀了!

在挥着药囊砸王去荣的瞬间,杜宗文动过杀心,可是是他先动的手,虽然有因,怕还得要吃官司的,他吃了官司河西尉就飞了!王去荣反扑过来时,他的杀心动了,可是在身体失去平衡的情况下他根本挥不出致命的力道!

看来,历史的意志还是很强大的,王去荣命不该绝。

也是为了诗圣的河西尉,他在匿名信中并没有写到王去荣劫杀磨勒主家一事,一是证据烧了,二是包袱也烧了,王去荣不相信包袱烧了,县令估计也不会相信包袱烧了,估计也得勒令他交出来!

到时便有完不了的麻烦。

但是这样一来,今天这场事便没了情由,王去荣为什要来勒索于他?

杜宗文也一早就有了对策,只说不知道,两人不过在官道上撞了一面,王去荣就赖自己拾了他的包袱。量王去荣也会顺着这话往下说,而不会蠢到将自己杀人放火的事说将出来。

这时,杜宗文就按照这样说了,在说了父亲是杜甫之后,他能明显感觉到县令看他的眼神也柔和多了。

“王去荣,杜宗文所说可实?”

王去荣的绳子没解开,看样子倒清醒了许多,或者冷静了许多,听了杜宗文的话后他并没有心生感激,而是确信这小畜生吞了那包袱财货!

“没得说,我王去荣敢作敢当,便是要诈他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