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意料之中
“法克友,孩儿家你也来欺负!”
王去荣头额流血,软趴在酒案上挣不起来了,可是杜宗文还是没有住手,因为还不到住手的时刻,这并不是他一时的兴起,而是一早就在谋划中,这就是他为什么会买牛髈骨,牛髈骨够硬!
张禿子的出现是一个意外,这个意外并没有能干扰他的谋划,牵扯出家人只是让他手上更多了几分狠劲。
王去荣哪料得有此的,从来就只有他“王魔王”先动手揍人,这小畜生柴刀也不在手上,他怎么敢!他心里恼极了,可他挣不起来,脑袋似有千万斤重。
天爷!他堂堂“王魔王”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一个赶猪的小厮揍趴下了,一根手指也没能戳回去,祖宗的颜面也侮没了哟!
“嗯哼…嗯…”他感觉舌头也不听使唤了。
王十五还处在震惊之中,他不知道他的十哥是给药囊砸的还是受到了那句“法克友”咒语攻击,如果是前者他应该出手,如果后者他就不敢了。
自己该出手么?自己手都断了!
“快报驿长!有人斗殴!”大厅有人已经张声喊了起来,要换做别人,杂役们早就上了。驿中发生这等事,如果没能及时制止,那么上上下下都会得罪受罚。还不只他们,就连驿中住宿的官员也会得罪受罚!
闹得凶恶时,便是县尊也得吃一大碗!
这时节,外面便赴进来三四个穿褐色短后衣的汉子,拔了刀就跳呵向前:“什鸟人,敢犯我十哥!”张禿子知道自己已经给牵连在里头了,流矢拽住两个道:“兄弟,报官报官!”
这两个却是有肝胆没头脑的,一个挥短刀,一个挥踢脚,便见了血光。张禿子捂着胸口跌在地上,痛声大嚷:“哎哟!杀人了!杀人了!”嘴里叫得凶,心里却安稳了,他拦扯过了,入了衙也罪他不着。
“谁报官杀谁!杀谁的老小!”
王去荣的马仔恶声大嚷,如狼似虎扑向猪车秀才。
杜宗文丢开王去荣,将药囊一扬,那药粉药末便撒了出来,四个人都迷了眼。杜宗文取了腰后柴刀,按在王去荣后颈后,大嚷道:“法克友!敢来欺我,我就杀了这贼!”
这几个人不敢动了,王十五倒扯出尖刀跳了起来,瞪眼嚷道:“且将人放了,一切都好说!”杜宗文怒目道:“法克友!你们称豪称侠,却来欺负我孩儿家,勒索钱财,要杀我爷娘,我今日舍了这命并了你们!”
“公子,饶了吧,自有官来管!”
张千上前磕头讨饶,驿中斗殴与出了命案又不同的,他又掺和在里面,到时不死也得脱层皮!那些相关的也出了声,说有官来管。
杜宗文怒斥道:“有官来管!王去荣区区木匠之子,却横行一县,欺男霸女,杀人越货,威过县令,百姓畏之如虎,可见有人来管!我乃堂堂士族,世代簪缨,这厮昨日要割我舌,今日要杀我爷娘,还说皇帝也管他不得!”
“谁说管他不得!”
大厅门外应了声,便有一队县兵拥了进来,张弓搭箭,拥盾执刀,气势汹汹。上来围住,那应声才走了进来。是个穿深绿官袍、着官靴的官儿,白面皮,文士须,四十上下年纪,气貌倒不如他的话硬。
深绿是六品官的服色,富平县的官只有一个能穿,是县令徐荣无疑了。徐荣常来驿中迎送上差,送往故旧,驿中人是认得的,一时就跪翻了一地,不相干的百姓也跪了。
王十五和他的四个伙伴这时就大气也不敢出了,也不是怕县令县兵,而是怕弓矢!今人有句话“百步之外枪最快,百步之内枪又准又快”,在古代弓弩就是枪。百兵之王从来就不是剑,不是刀,不是枪槊,而是弓弩——
枪槊一条虫,箭是飞天龙!
杜宗文还是使刀按着王去荣后颈不动,脸上怒色不减。
徐荣将场中人扫看了一眼,侧脸问道:“驿长何在?”地上便有答话的道:“回禀县尊,驿长偶感风寒,这几日并不在驿中。”徐荣又问:“主事吏何在?”那人又答:“回禀县尊,小的也不知。”
徐荣肃了脸,吩咐人道:“都与我寻来,将到衙里说话!”答应的所由去了。徐荣上前一步,手一挥道:“敢捍拒者,格杀勿论!”县兵便将弓弦扯得矻矻作响。
王十五几个流矢将刀扔在地下,趴在地上,手背腰后。县兵上来采住,使拇指粗细的三股麻绳扎缚了个结实。
杜宗文的刀还按着王去荣,徐荣道:“还不罢手!”杜宗文道:“县尊,这厮说要杀我的爷娘,我如今罢了手,便是放虎杀害爷娘!”徐荣道:“本官既在此,便无此等事!”
杜宗文道:“县尊,小子无知,县衙若拿伏得这厮住,这厮如何敢恁的放肆,侵欺士族倒也罢了,竟敢伙同党羽持械入官驿伤人杀人!这厮眼中岂有官府?岂有王法?”徐荣脸上有些着恼:“这厮们的罪过,本官自会处置的,不然我在此何为?”
“县尊,小子狂妄,只怕官衙有人党护这厮来!”
杜宗文长叹一声,刀也抬了,有作罢的意思,却转嘴又道:“哎,还是小子为民除害罢了!”话音未落,王去荣猛然一声吼,跳挣起来,反身便扑,头发披乱,血脸狰狞,似鬼如魔。
“爷便活吃了你,活吃了你爷娘!”
杜宗文后跌在地,避也避不得,匆忙间右手挥出一捺刀。王去荣这时已经失去了理智,头也是昏沉不明,逃避不及,当胸挨着,连衣带肉便吃拉开了一条大口子,血就涌了出来。
“啊!拿命来!”
王去荣稍稍一怔,还要前扑。县兵却扑了上来,挥盾便砸,王去荣着实挨了几下,跌跄在地,很快就吃捆成了粽子,嘴里却还呼哧呼哧喷着气,一双鹰眼就像抹了砒霜的刀子,恨不得将在场所有人斩杀尽。
人给了推了出去,徐荣转过身来,手将杜宗文一指道:“捆到衙里!”县兵便前扑,这倒也是意料中的事,杜宗文将柴刀丢在地上,准备受缚。这时楼上却有人唤了一声:“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