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杜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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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新妇来了!

夜里没下雨,风却一直没停,天籁地籁还三郎的人籁一齐发作,呼唏哇喔,噼嗒拆啪,到了人耳里就成了各种鬼啸,带出了各种画面,喜雪来了,普照来了,贞子来了,行尸也来了。

杜宗文说怕也不怕,说不怕却死活睡不着,于是非常勇敢而又鲁莽地到了厨房,在黑里与普照的“鬼魂”搏斗一番后,便扒亮了灶火,蹲在灶门看书,也不是他喜欢看书,而是除了书也没别的可干。

在某个思维的间隙里,他想到了程楚宾的女儿程摇金,程咬金的妹妹?这名字可不美!人美不美呢?他就怕美!唐人是以肥为美,虽然自穿越以来他还没有见过《侍女俑》那种肥度的女子,但是他相信是有的,他没有见到是因为还没有接触到“肉食者”阶层。

而程家肯定是肉食的,从他那四盒饭菜就能猜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能胖成什么样他是见识过的,十七岁那年他高一,班上就有一个,其实胖人也不是不好看,而是大多数人发胖后那脸就会变形,显出一股浓重的粗恶味来!

这大大加重了他的忧虑,胡试教授说美国就是唐朝,狗屁,美国的肉食者可瘦条得很。

“阿兄!阿兄!新妇来了!新妇来了!”

杜宗文还是迷迷糊糊的,杜凤儿穿鞋就上了榻,骑在他身上使劲拍打。杜鹓儿更狠,站在榻边直接扇耳光。杜宗武在门口对着门帘反复冲阵,杀进又杀出,杀出又杀进。有阳光,是个好晴日。

“大郎,哎呀,快起来,新妇真入门了!”

杨路花将杜宗武搂起进来了,又过来扯那两个疯了的,嘴里道:“新妇今日来,你怎的不说白,家中一点准备也没有,你娘急得要跳脚了!”又唬孩子道:“都不许闹了,阿兄阿嫂要恼的,去守着三郎睡便有甜点吃!”唤了一声,杜三郎的乳母便进来将三小只带了出去。

“二娘,我…该怎办?”

下了地的杜宗文更是手足无措了,他设想过很多自己结婚场景,今天这出却属实没有料到。杨路花将他一扯:“什也来不及了,人已在堂上了,且洗了头面,再换衣服,快!”

杜宗文窜出去,杨路花就动手收拾起房间来。虽说不圆房,可新妇也需一间房住,杨氏的主张就用儿子这间,儿子反正是要往长安的,胡乱对付两宿便过去了。

“好孩儿,委曲你了,委曲你了!”

杨展如拿着程摇金的手,脸上是笑,泪水却涌个不止,她真是感觉愧对人家了,什也没有准备呀,什也没有准备,这不是个粗手大脚吃穿没着的穷家孩儿,看这细皮嫩肉的手爪就知道是个含着金汤匙长成的。

程摇金低着头,伴着流泪,说委曲么也不委曲,说不委曲么也委曲。不委曲是因为这些她爷都与她说过了的,自己肯的,这个阿娘又如此的亲切,有一股子大家子气,有什委曲的?委曲的是她爷并没有给她准备丰厚的嫁妆,只是一口箱子,一驾马车,这也是小委曲;不管是娶妻娶妾,最俭人家也是登门来迎,这个人倒好,送上门了上了堂了还不见人!

“亲家,是我唐突了,我就怕跑了贤婿!”

程楚宾在一边打着哈哈,一脸红灿,身上是一件赤色戎袍,织锦袍他有,可是穿过来不合适,有炫富之嫌。女儿也只是一般的红裙绿袄,头上一枚金钗,一枚铜钱大的花簪,素净得很。阶下是两个小丫头,三个小厮,都着青衣。

“哎呀,亲家爷,这是宗文的福,是杜家的福!”杨韦氏唤得亲切,笑得可爱。又对程摇金道:“孩儿,宗文可不是轻你,他是勤奋,又是习武又是念文,天鸣才上的榻!”

杨展如一脸歉意道:“亲家,见外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今日缺的礼,待宗文十五岁来补!”

程楚宾道:“补也好,不补也罢,不是有句书话:礼乎礼,玉帛云乎哉!不在这些的,女孩儿得着了良人,又得着亲家怜爱,便比是样都强煞!”见杜宗文不出来,还以为这小子要变卦,当机立断道:“亲家,实不敢相瞒,半道上接了衙命,县尊急相唤,女孩儿送到了,也拜了母了,我也放心了!”手一揖便往阶下走。

“阿爷!”

程摇金这时倒真有点急了,怎么着也得见了那人再走吧。程楚宾头也不回,将手一扬道:“阿爷好的,不要记念!”大踏步出门,上马挥鞭去了。远远围看的百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杜家有亲戚来投靠。

杨展如安慰了新妇一番,便相扶着往里面走。杨路花迎着,两个人四只眼就各种撞:大郎人呢?溷厕去了,衣服也没换!这畜生!也确实说不得!两个人将人扶进去,正说着话劝慰,帘外便起了嚷。

“二娘,哪得衣服换——那衣服不是污了血么?”

话说完,门帘也掀开大半了,杜宗文就定在了那里,屋内光弱,看人不清,但是他的榻上坐着一个红初绿袄的少女还是清清楚楚的,不胖,脸白,感觉是漂亮的,细节看不清楚。

程摇金看外面的人却清楚,她有点失望,她还以为这个杀跑一伙强盗的夫君有着远超同龄人的身样,没想也就比一般小厮高一点胖一点,脸不是方正堂堂,眉不是剑眉入鬓,圆脸淡眉,不是那双眼睛贼亮,就是一个一般的憨小厮了。穿的还不如她家的小厮,就是一件褐色的窄袖袍。

她垂了眼,低了头,眼泪开始往上滴了,怪不得阿爷要走,他怎么能这样的,恨死他了!

杨展如留下了杨路花相陪,自己推了儿子到了自己房间,她给缝了冬衣,儒生服,青蓝色襕衫,领袖襟裾缘黑。预备着他长,制得也大,穿上总觉着哪里不对,转看了一回,方才悟道:“发得束上!”

“娘,不是得十五岁嘛!”杜宗文问,他的心莫名地跳得厉害。

杨氏已经解下了他的发带:“十五那是常礼,你如今有了妇了,发便得束上,不然成个什样子!”

唐朝的礼法男子十五岁束发,完成儿童形态,走向为期五年的少年形态,少年意味着将接受更高的教育,承担更多的责任与义务,所谓“束发而就大学,学大艺焉,履大节焉”。可也有例外,特别是对于士族而言,十三岁也不少见,因了事或者没因事,家长有这个要求,孩子有这个资质,束了也就束了,反正不危害社会,谁来管的。

杜宗文的头发太多,不好扎,杨氏便垂了一半在脑后,用了一枚他父亲用过的云雷纹铜簪,再一转看,人果然就不同了,高了,也有了风采!杜宗文自己也挺满意的,如果脸瘦一点,身再高一点,再加个玉冠那就更拉风了,妥妥一个风流俊雅的少年公子!

杨氏还觉不好,看了又看,最后取了眉笔,又用了胭脂用了粉,收手撤身时,脸便笑得成了花。杜宗文一照镜子,好家伙,粉面朱唇,剑眉入鬓,英风豪气,精气神都变了!

“来,见新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