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被遗忘的苍白真理之塔
一道狭长的窗户出现在身侧的墙面上，李松然朝外望去，神色一怔。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荒芜，自己所在的建筑仿佛悬于万丈高空之上，除了耀眼星辰散发出的点点微光，视线触及不到任何依托。
窗户上有一层透明屏障，他试着敲了敲，坚硬无比。
这是一座塔吗？
李松然倾斜视线，查看窗户上下的墙体。
就在这时，一抹阴影贴过窗户，将光线遮挡得忽明忽暗。
什么东西？李松然警觉，随即汗毛直立。
一头鲸鱼，是的，没看错，造成阴影的，就是一条巨鲸！
巨鲸浑身散发着绚丽的光彩，五色的流光在半透明的体表荡漾着，身躯庞大无比，许久才完全经过窗前，让李松然得以窥见全貌。
有一刹那，巨鲸漠然而深邃的眼眸朝内看来，仿佛蕴含着看破一切的智慧，仅是一道眼神，就足以使任何自诩万物灵长的人类羞愧难当。
这就是魔法生物？
任何描述在其存在面前都显得空洞，美丽在此刻具象化。
巨鲸拖曳光芒的双翅宛如飘荡的丝绸，渐渐远离高塔。
仿佛有一种魔性在驱使着李松然，不知不觉中他又向上走出了数百级阶梯。
万物终有穷尽，螺旋阶梯终于走到了尽头，李松然长出了一口气。
他的眼前是一道笔直的狭长拱廊，两侧装饰着洁白的浮雕。
朝拱廊走去，李松然细细打量起这些奇妙的造物。
浮雕由七个场景组成，随着拱廊的前进而变化，最后一个场景空无一物。
第一个场景，是无数簇拥在一团的小恶魔，脸上笑意疯狂，托举着一枚脑部狭长的头骨。
李松然顿时如芒在背，仿佛在遭受世间最恶毒的嘲笑，连忙走过。
第二个场景，是一团如菊花般层层叠叠的火焰，捂住双目的渺小生灵在火焰之中痛苦地呐喊，控诉灼烧。
热浪仿佛真实存在，让人心生焦躁，李松然不禁皱眉。
第三块浮雕就简洁得多，唯有一座巨大的堡垒，长矛巨盾点缀其上，堡垒的中心朝下方凹陷，如同前世所见的古代角斗场。
浮雕似乎附着着某种魔力，李松然的情绪被不断调动着，快步穿行在拱廊中。
第四个场景是一座线条粗犷的高塔，狰狞的尖刺和圆环将塔身包裹其中。
第五块场景由一条蜿蜒的河流构成，河底铺满了雕刻精细的骨骼。
李松然看向最为华美和繁杂的一座浮雕，第六块浮雕一直延伸到拱廊的顶部。
这是一座城市，被锁链穿在一起的野兽、长着长角的恶魔、模糊不清的团状物体，朝着城市的核心前进。
城市的中心是一座锥形的几何体，李松然沉默地注视了良久，才继续前进。
经过空白的第七块浮雕，他终于脱离了狭窄的洁白通道。
这些是哪里的图像？魔鬼、火焰、锁链......李松然搜索夏尔的记忆，发现有一道传说能与这些场景对上。
【七层地狱】。
所有帝国人都知晓这则传说，他们用七层地狱形容吃惊或诅咒他人。
在双神教，地狱是神国的对立面，是恶魔和魔鬼的居所，也是世间所有堕落和折磨的源头。
有人将这些壁画雕刻在此，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李松然心中疑惑，并没有停下脚步。
脚步传来回音，数米之后，李松然眼前豁然开朗，他终于不用再忍受逼仄的甬道，此刻的他身处一块目测五百平米的空间。
拼接紧密的大理石砖铺满了整块地面，各色砖石构成一本摊开的书籍图案，页面正中是一只十几米长的眼睛，瞳仁和眼白黑白分明，凝视着正上方。
抬头望去，上方根本不见顶端，洁白的墙壁垂直延伸到黑暗之中。
李松然深吸了一口气，离开拱廊，踏入空间内。
下一刻，整个空间中回荡着机关活动的声响，粗粝的声音仿佛无数石块被同时搬动。
四周的墙壁开始飞速地变幻起来，砖石犹如魔方的构件，凸起、凹陷、翻转。
一排排石台被推出了墙壁，同时烟尘四起，遮蔽了李松然的视线。
李松然忍不住咳嗽一声，捂住口鼻。
尘土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逐渐聚集在了一起，在地面眼睛的上方组成了一串字符。
这是阿赛特文，李松然看得真切：
【苍白的真理之塔，聆听您的教诲】。
字符只维持了一瞬，就化作细沙坠落在地。
李松然还在与呛鼻的灰尘斗争，见状连忙大声道：
“把我送回去。”
四下一片寂静，只有嗓音在上方回响。
“真理之塔，送我回去！”
依旧无用，李松然思索片刻。
或许得用魔法？
可问题是，自己对玛那的运用也不过是初窥门径。
算了，先试试再说。
李松然随即伸出右手，聚精会神，凝视指尖。
指尖上绽放出一缕银光，汇聚成一个光点，光点脱离手指，朝着地砖上的眼眸飘去。
漫天的灰尘有规律地飞舞起来，一股龙卷风以地面图案的瞳孔为轴心，不断地将灰尘吸入其中。
尘埃落定，一件闪烁着金属光泽事物显露出来，悬浮在眼睛图案的正上方。
李松然朝将其拿在手中。
这是一枚银色的戒指，指环的部分遍布精细的纹路，像是用金属丝线扭曲而成，上面还有着七个细小的凹槽。
一段铭文镌刻在指环的内侧：
【知识的深处是恐惧，高处是甘甜】。
正上方的徽记和地砖图案一模一样：一只从书页中睁开的眼睛。
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悸动催促着李松然接过戒指，戴在左手食指上。
略微迟疑后，李松然选择顺应直觉。
戒指冰冷无比，凉意灼烧皮肤，内环仿佛探出无数锐利的钢针，扎入他的骨骼。
“啊！”
李松然右手去拽，然而戒指仿佛已经和他的血肉粘连在了一起，撕扯不下。
好在剧痛只持续了一瞬，下一刻，李松然的视线就被高塔上方的景象吸引了。
那些从墙壁内钻出的石台，如今整齐地摆满了书籍。
书，无数的书。
抬眼望去，不见顶端的高塔墙壁上，密集地排列着无数书脊，烫金的书名让人眼花缭乱。
书架间还显现出一层层紧闭的石质门扉，直到视线的尽头，也只延伸到第八层。
李松然深吸了一口气。
真理之塔，这些书就是“真理”吗？
书架的外侧，一条楼梯仿佛盘踞的苍白长蛇，将所有的门扉连接在一起，也使得墙壁上的书籍触手可得。
这都是些什么书？
李松然不禁好奇，走上楼梯。
被高耸的书架包围着，人的精魂在此刻渺小到了极致，他想起戒指上的铭刻：
【知识的深处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