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龙骑兵
学生们停止了搏斗。
一种沉默的默契在人群中传递着，他们手挽着手，高矮不一的肩膀紧靠在一起，组成了一堵厚实的人墙。
一张张沾满血污的苍白面孔，毫无畏惧地高高昂起，瞪大了眼睛，年轻的身躯激动地战栗着。
在莫瑟大学的校门内，一支骑兵正在快速接近。
这是一支由一百五十名衣着华丽的龙骑兵组成的连队，红色的紧身短外套外，是一件点缀着黄铜铆钉的钢制胸甲，钢盔上的羽饰和绣满金色风信子的斗篷在风雨中飘荡着，如同熊熊燃烧的赤炎。
马刀抬起，直指前方，雄壮的战马汗渍蒸腾，在雨中形成一道壮观的雾气。
警察们连忙朝两侧散开。
然而背靠着广场的学生们，已经避无可避。
霎时间，铁蹄就踏在了他们面前。
这是鸡蛋与墙壁的碰撞。
首当其冲的人墙丝毫没能阻滞冲锋，接触的刹那就崩解开来，上百具肉体横飞而出。
马刀的银弧所到之处，肢体断裂，血液四溅。
地上的雨水被彻底染红，落下的雨滴反而稀释在血泊中。
龙骑兵是皇家荣誉的坚实捍卫者，从贵族的次子中选拔而出，只要命令下达，就坚决冲杀至死。
这支骑兵仿佛刺入肉体的匕首，顺滑地凿穿了学生们的阵型，如入无人之境。
夏尔和杜桑本就在学生们后方，此刻没命地狂奔，试图再次隐入广场的人海。
“不要错放一人，他们根本不是学生，都是自由派雇佣的打手！”
男爵朝着骑兵们大喊，其实他完全不必催促，龙骑兵们得到的命令本就是扫清一切皇室的敌人。
“夏尔，有人追上来了！”
后方的杜桑忽然喊道。
夏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回头望去，只见一名龙骑兵离开了学生的绞肉场，注意到了自己二人。
鲜红的羽饰飘动着，这名龙骑兵手握缰绳，高举马刀，纵马冲锋而来。
“你快躲开，我来拖住他！”
杜桑高声喊道，转过身去，直面骑兵。
哪怕距离再远二十步，战马也能轻松追上。
杜桑将手放入海军大衣中，迅速掏出了一件小臂长的条状物。
这是一把燧发手枪，金属枪管后是精致的雕花木柄。
夏尔瞬间明白，这就是杜桑昨天从医生家带来的“特产”。
“跑啊，离远点！”
杜桑一边怒骂，一边抬枪瞄准。
跑？怎么跑？来得及吗？
夏尔心中没有回答。
若是杜桑没能击中，只需一秒，龙骑兵就能将他斩杀，不用五秒，就能追上自己。
他甚至已经看清，龙骑兵镶嵌黄铜的头盔下，是一张年轻的脸庞，紧咬着嘴唇，眼中杀意充盈。
人马之间的距离迅速进入十米，杜桑终于按下了扳机。
然而枪机咔嗒一声，陷入沉寂。
击发药受潮了。
“完了。”
杜桑惨笑着微微侧头，与夏尔对视一眼。
龙骑兵将马刀倾斜，摆出一个利于劈砍的姿势。
然而下一秒，夏尔抬手对准燧发手枪，打出一个完美的响指。
“啪。”
塑能学派戏法，【火焰扳机】！
一缕微小的火焰，毫无征兆地在枪膛内燃起。
“砰！”
烟雾伴随着火焰从枪口喷吐而出，一颗铅弹划破暴雨，射入战马肌肉虬结的前胸。
马匹嘶鸣一声，跌倒在地，在湿滑的广场地面上滑出近十米。
骑兵被压断了腿，发出痛苦的惨叫。
“夏尔，你做了什么？”
杜桑不可思议地朝他望来，嘴唇仍在哆嗦着。
毫无准备的一枪，几乎震裂他的虎口。
“法术而已。”
夏尔长出了一口气。
在开枪之前，他甚至不确定，真理之塔中学会的法术在物质位面中能不能动用。
若是稍有偏差，自己和杜桑已然成为两具尸体。
只不过，事情还没有结束。
开枪的动静引起了太多关注，市民、学生、警察、骑兵，同时朝此地看来。
三名龙骑兵即刻停止追杀溃逃的学生，朝杜桑的方向赶来。
杜桑用嘴撕开一个小纸包，将火药倒入枪膛。
“你还有别的法术吗？”
他一边熟稔地掏出通条，戳入新的铅弹，一边发问。
夏尔摇了摇头。
哪怕是【火焰扳机】，也有长达两分钟的冷却时间。
“那这回是真完了。”
杜桑掀开外套遮住雨水，将干燥的击发药倒入枪机，动作一气呵成。
“夏尔，和你死在一起，我还挺高兴的。”
“我早就看出，在我见过的这么多人中只有你是真正的天才，果不其然，你一个晚上就学会了法术。”
“当初朗道医生也让我学过，可我连最简单的咒语都听不懂。”
预料到自己的死亡，杜桑试图将下半辈子的话一股脑说完。
三名龙骑兵一同冲锋，杜桑枪法再准，装填再快，也无法一次击杀三人。
“夏尔，作为朋友我还不赖吧？”
杜桑笑着问道，抬枪的手微微颤抖。
“嗯，不说话，装深沉？”
夏尔身体湿透，寒冷彻骨，凝视着敌人：
“也不是没有办法。”
“你说什么？”杜桑眼神奇怪，“夏尔，你是不是吓糊涂了？”
夏尔点点头：
“不开玩笑，真有。”
“那你快用啊！要死了啊！”
杜桑大声咆哮，食指放在了扳机上。
距离已然不到五步，三人三马，三把锋利的马刀，修长的刀身对无甲目标有奇效。
只用轻轻一划，就能带来哀嚎和死亡。
已经能够遇见，几秒之后将是人头滚落。
千钧一发之际，玛那终于积攒充足，夏尔立即用拇指按住【智慧之戒】上的眼眸，神经末梢传来钻心的刺痛，眼前骤然一白，雨声骤停。
夏尔深吸一口气，冷冽的空气钻入肺部，意识清醒过来。
衣衫上的水渍一滴滴落下，夏尔闭上眼。
【火焰扳指】的冷却扔在继续，玛那缓缓凝聚。
他轻叹一口气，总算有一个好消息了。
通过进入真理之塔，的确能够停止时间，释放两次法术。
然而危机依旧没有解除，现在回到广场上，也只能多一次【火焰扳指】。
且不说微小的火焰能不能吓退战马。
就算杜桑射中了，还有一名骑兵怎么办？
夏尔的目光转向书架一层的石质门扉。
只能如此了。
地狱第一层，巴尔的欺诈乐园。
在那里或许能学到新的法术。
不过，夏尔估算出来，距离杜桑被龙骑兵砍中最多只剩三秒。
按万分之一的时间流速，自己在地狱中只能逗留十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