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刁得意很得意
刚刚吓得亳州城父县开城投降，兵不刃血地拿下一城，刁得意很得意。
“每天来回操练，就能平白得一城，痛快！”
刁得意很得意。
花勇撇嘴：“就是不知道，陈州军与许州军什么时候才出场。”
刁得意惆怅了：“要不是防着这二州搅浑水，本副将早就拿下亳州了！娘的，倒让楚中一那厮拔得头筹！”
楚中一夺寿州的事，刁得意倒是知情，也不太在意。
可歼灭庐州军、生擒敌将、夺庐州，这不抢我老刁的风头么？
就亳州残存的兵力，根本不敢出谯城跟乙府、辛府打，刁得意拼着伤亡也能夺城。
可是，总得防着陈州、许州再出来搅局。
刁得意显然忘了，洛州、相州一带厮杀得紧，陈州、许州的兵马也许就不敢来搅和了。
兵发谯城，密密麻麻的旗纛让亳州官兵看了胆寒。
娘的，照这旗帜数量，义军怕不得过万了？
实际上，这是刁得意为了唬人，特意让人增加了一倍的旗纛。
“谯县的父老乡亲们，我们义军的宗旨是求天下太平，对庶民秋毫无犯！”
“开城降了吧！寿州、庐陵尽归义军，亳州再守着孤城有什么用呢？”
刁得意让嗓门大的兵丁在城外一里处喊话。
按着刁得意的习惯，本来是想加几句脏话进去的，却被花勇极力阻止了。
“使君、副将，脏话私下说说无妨，公开说就有损你的形象了。”
刁得意愣了一下，恍然发现自己已经是高官了，似乎不太适合出口成脏了。
挺束缚的，可这就是步步高升的结果。
辛府队副彭光宗带着几名兵丁站了出来：“谯城的游侠儿，要是能献城，官吏的位置有你一个！”
“不相信的，可以去徐州彭城县问问大眼、菜狗！”
“他二人现在是司法史了！”
城头上有些许骚动。
在官府眼里，游侠儿是卑贱到阴沟里的小人物，胥吏对他们而言都高不可攀，更不要说身为流外官的司法史了。
城头的骚动自然是由游侠儿引发的。
因为守城的兵丁不足，整日游手好闲、打架斗殴的游侠儿也被征发上城头了。
正因如此，一些交游广阔的游侠儿，对徐州同行还是有些许了解的。
“没错，九个指头的菜狗，我跟他一起喝过浊酒。”
“大眼听说过，彭城游侠儿里也算一号人物。”
“他们真的当官了？娘哩，下次见面还得叫他们官人？”
游侠儿们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都是些身上掏不出十文钱的破落游侠儿，谁不想摇身一变成为官人？
当了官人，高炉酒可以来两碗，喝一碗、倒一碗。
马鞭没头没脑地抽过来，一名伙长厉声喝斥：“自己什么货色不清楚么？真以为把臀洗干净了，别人就看得上你？”
“晓得当天彭城游侠儿死了多少不？想当官，也不看看你家祖坟有没有冒烟！”
严格地说，伙长虽然凶恶了点，话却没有错。
一将功成万骨枯，即便是菜狗、大眼这样的小人物成功，也得益于众多彭城游侠儿的牺牲。
只是，伙长从来不正眼看游侠儿，并不了解游侠儿的秉性。
跟路死沟埋、褡裢没钱、娶不了妻的游侠儿谈生死，纯粹是对牛弹琴。
除了一条烂命，游侠儿还有什么？
平常的游侠儿还会时不时挑衅官府，就是打死了嘴还硬，不就是生无可恋么？
日子好过的人，有几个愿意作死？
过得惨淡，还不如早死早投胎，也许能赢在投胎这条起跑线呢？
“万一，我是说万一，咱们游侠儿献城成功了呢？不说流外官，胥吏总能得一个吧？”
“肯定会死人，凭什么死的一定是我？”
游侠儿这个群体，传话是最快的，被煽动也是最快的。
午时三刻，游侠儿骤然发动。
城头炮车、弩弓、绞盘处的兵丁，被暴起发难的游侠儿杀了个措手不及，沉重的吊桥咯吱响着降落，城门缓缓打开。
“乙一府，进攻！”
城外二里处，刁得意大笑。
外无援兵、内无恩德，谯城想坚守下去是不可能的，游侠儿自然也不愿意当炮灰。
城头上，亳州兵丁竭力与游侠儿厮杀，得手的游侠儿顷刻间伤亡惨重。
这就是兵丁与野路子的区别，单挑时差距或许不大，成建制攻击时差距犹如天堑。
“杀！”
游侠儿老骡肩头中了一枪，咬牙挥刀还击。
虽然他知道义军入城需要一点时间，可现在，弹指如年！
但是，不后悔！
这浑浑噩噩的一辈子能干成一件大事，已经很了不得了！
九泉之下，还可以跟以前的游侠儿吹嘘：看看我干的大事，爷们不？
脚步声如雷，辛府的兵丁沿着马道冲上了城头，花勇挥枪刺死正杀向老骡的兵丁。
老骡松了口气，缓缓靠在女墙处坐下。
厮杀得太狠，除了受伤，手臂、双腿都在颤抖，实在没什么力气了。
辛府的生力军杀入城头，亳州军的残余势力一鼓而定。
“医人！全力救治游侠儿！”
花勇喝令。
需要救治的游侠儿并不多，因为许多人已经死了。
医人粗鲁地剪开老骡染血的衣裳，金枪药膏贴在伤口处，简单地包扎，再粗略把脉。
“死不了！伤口不算大，失血略多，脱力了。”
老骡不顾疼痛，咧开大嘴傻笑。
一辈子成一桩大事，值了！
花勇执枪走了过来：“干得好！叫啥？”
老骡挣扎了几下，还是没力气起身，只能坐着回话：“回将军，小人是孤儿出身，没有名字，只有一个诨号叫老骡。”
花勇笑了：“老骡，给你个司仓史当当，怎样？”
老骡眼睛一亮，伤口都不觉得痛了。
司仓史收取税赋、到各处催缴正仓义仓的粮食，可是一个肥差啊！
“可，可是，我没读过书，不识字。”老骡自卑地低头。
花勇呵呵一笑：“怕什么？上有司仓佐顶着，下有胥吏跑腿，敲钟吃饭、盖章拿饷，很容易的。”
“只要不是成心贪腐，小错没人过分追究。”
除了破落户出身，没几个游侠儿识字的。
这就是游侠儿这个群体的短板，也是众多底层起事的弊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