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危矣!
意外地,楚州都督府来了一位丰朝的门下省传制。
身为流外官的传制,着一身赤红官服,为丰朝传达招抚诏书。
只要义军肯低头,名义上成为丰朝藩镇,朝廷会正式承认义军的所有官员,并赐安平尚郡主。
在丰朝,只有太子的女儿能称郡主。
楚州都督府的檄文,终究是让丰基难安。
骂得难听倒无所谓,反正丰基早就把脸皮丢地下任人踩了。
老都老了,也几十年没要脸皮了,骂呗。
可义军没按丰基预定路线走、参加洛州相州的藩镇大战,而是从另辟蹊径,眼见会重走蓝田关路线了。
义军可不同于洪州军那种边打边丢地盘的军队,每占据一处,都要稳稳立足,将新得之地化为助力!
丰朝想两线兼顾,实力却不允许。
洛州是天下第一富庶之地,绝对不能落入石碌山之手,左神策军只能出潼关守洛州。
弃了潼关之险,而据无险可守的洛阳,左神策军战力再强悍也吃亏。
再招抚义军,也是丰基无可奈何的选择。
右神策军由太子掌控、整训,还不足以形成战斗力,对抗不了石碌山,丰基只能冒险动用自己的底牌了。
“阳谋啊!”安平嘿嘿直笑。
要是造反之心不坚定,说不定就心动了。
安薪有点迷糊:“这年头,郡主那么不值钱,愿意俯身当媵么?”
安平大笑:“叫你读书不用功!这是让我跟夫人和离了,当郡主的上门女婿!”
满都督府都笑了。
安平与秋剑眉可以同生共死,怎么可能抛妻弃子尚郡主?
民间的上门女婿地位都不高,尚一个郡主,那更卑微到泥土里了。
何况,安平早就说过:造反不坚决,坚决不造反。
“传制不妨带一句话回去,问问均平大将军是怎么死的。”
安平意味深长地开口。
黄先之的死,丰朝拿出那个鬼都糊弄不了的理由搪塞,姿态傲慢之极。
丰朝的信誉早被上元天子丰基败光了,谁肯相信一个出尔反尔的朝廷?
传制出了都督府头门,忍不住松了口气。
娘哩,来反贼地盘上没死,真个是祖宗积德了。
但是,能不能活着回长安城,还得看丰朝这头,黄先之就是前车之鉴。
天子以为一切尽在股掌间,可以肆意操弄他人的前程,却没想到,天下有一个石碌山、一个安平,根本不吃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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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州霍山县,霍山南麓。
志得意满的庚府都尉楚中一,率军与在庐州舒城县地界的庐州军对峙。
“想不到庐州军出息了啊!来,往前走几步,踏过州界!”
楚中一肆无忌惮地嘲笑。
与早有预谋夺取的寿州不同,庐州本来不在楚中一的目标范围,偏偏陈兵边境来挑衅。
没事楚中一都还想兴风作浪,何况庐州军主动启衅?
舒城县西南方向多山,庐州军也占据着山地,不肯越雷池一步。
“楚中一,楚中泽的族弟,杀族兄而投反贼,以求自身富贵,无耻之尤!”
庐州都尉姚元震喝骂。
楚中一的脸色胀得发紫。
黑历史被揭了!
尽管当时的楚中泽没拿楚中一当族弟看,楚中一积怨已久,可杀族兄的事没法否认,倾尽龙舒水也洗不干净。
“步兵团,进攻!”
暴怒的楚中一率先发动攻击。
挟夺寿州之势,庚府士气高涨,比庐州军的状态强了不少。
双方一通兵箭对射,两个步兵团已经交上了手。
楚中一扬手,鼓手擂鼓助威,出战的步兵团狂呼着杀向敌阵,木枪的配合越发默契。
几乎相同的操练方法,两边的打法都差不多,偏偏庚府步兵即便身受重伤,仍旧呼喝奋战,悍不畏死的派头让人心悸。
义军这一头抚恤优厚,兵丁战死也不用担心家人无依无靠,加上家中还有兄弟支撑,根本没有后顾之忧。
兄弟不同军、家中留苗裔的做法虽然古板了点,却能保证一个家庭有男丁支撑家业。
庐州军嘛,不好意思,虽然姚元震相对讲良心了,仍旧免不了喝兵血。
“官兵不满饷,满饷不可抗”这句话虽然绝对了点,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当兵吃粮,还得被盘剥一道,出力的时候可不就对得起到手的粮饷么?
给多少钱,出几分力。
庚府步兵不计代价,纵然袍泽不断倒下,依旧将庐州军的步兵团从中剖开,杀得庐州军步兵团溃败,欢呼声在山麓荡漾。
一对一,近年来没见过血的庐州军根本不是对手,步兵团能坚持到伤亡百人才崩溃已经很了不起。
“老匹夫,敢出来一战么?”
庚府步兵团回阵,楚中一狂笑。
当将领的人,个人品质如何无关紧要,能打胜仗最重要。
姚元震的脸色发黑。
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操练出来的步兵团,在楚中一这个声名狼藉之徒面前,竟然不堪一击!
“你过来呀!”
楚中一与姚元震对着互喷口水,都怕对方在境内设了埋伏。
耗了半天,楚中一仰天大笑:“姚元震老儿,一生戎马,如今只会卖弄口舌了么?”
“啧啧,我这一步兵团只是牛刀小试,就斩得你一团溃败!”
“你老了,一顿饭拉三泡稀,还是回去哄孙子吧!”
楚中一是猖狂了一点,可他是赢家,他怎么奚落姚元震都理所当然。
更重要的是,姚元震隐隐觉得不对。
姚元震事先可是打听过的,寿州除了庚府,还有一个庚一府!
可是,执掌庚一府的史难文去哪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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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难文率庚一府出寿州盛唐县,直指庐州治所合肥县,兵屯肥水、夏水之畔,引起合肥城的恐慌。
庐州的兵力多数被姚元震带到舒城县,合肥城池虽然有一丈八尺高,驻守的兵丁却少得可怜。
西门紧闭,吊桥提起,一道道求救文牒雪片似的向扬州都督府送去。
流言蜚语在合肥城内蔓延,甚至有游侠儿聚集在一起嘀嘀咕咕,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庐州刺史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义军脾气那么大,傻子才应承海陵县主!
肥水阔五丈,不是暴雨季节,水只齐腰深,庚一府就是涉水而战也不难!
护城河也是引肥水注入,深度也就那样。
没有足够兵马守城,合肥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