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困在深宫
耶律大石追出去的时候，发现萧塔不烟等人都已经不见了，找到她家，她也不在，找她素日常去的茶舍酒室，亦没看到她。无奈之下，只得自己想办法。
萧剌阿不跟在耶律大石身后，就见他先是去了萧瑟瑟家的后门，痴痴地站在那里半天，一动不动。
远处跟着的萧剌阿不捶腿、摸肚子、吃东西、喝水，过了半日，见耶律大石还是不动，无奈只得拿着干饼和水囊犹豫着上前道：“大哥，你饿不饿，要不吃点？”
耶律大石摇了摇头。
萧剌阿不只得慢慢退回原位。
耶律大石忽然转身离开。正在吃东西的萧剌阿不猝不及防，忙把东西塞嘴里追上。
却见耶律大石来到与瑟瑟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坐在那里静静地等着。一直坐到天黑，也不见他动弹。
萧剌阿不无奈，只得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暗中嘀咕：“这么个傻子，他到底想做什么！”
耶律大石此刻，心却是火烧一般，他不愿意承认这是事实，但却不得不面对这一事实。他脑子里混混噩噩，不知如何是好。一时间想冲进皇宫里，去质问耶律延禧，去把瑟瑟抢回来；一时间又觉得一切都是自己听错了，瑟瑟还在家里，什么都没发生。
他呆呆地守在萧瑟瑟家门口，期盼着奇迹出现，仿佛觉得下一刻，瑟瑟又会如往日一般，从后门走出来，笑盈盈地问他：“等急了吗？”
他从天亮等到天黑，却等不到那个人儿出来，一时间又想，或者是他来迟了，瑟瑟早就出门了，早就在老地方等他了。他心里着急，又心忙跑去江边找她，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她。
他心越来越冷，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你这个傻子，瑟瑟早就进宫了，你在这里怎么可能等到她呢。她是被你所效忠的主上掠进了宫，她是被你当成朋友的耶律余睹送进了宫。你所忠诚的主上欺辱了你，你所信任的朋友出卖了你——”
这个人的声音，怎么这么像萧塔不烟呢。塔不烟永远不会说出好听的话来，可塔不烟永远不会做辜负朋友的事。
他倚着树干，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
而后面跟着的萧剌阿不亦看着也睡着了，直至第二天早上，才被萧塔不烟捏着鼻子叫醒了。
萧塔不烟问他：“大哥呢？”
萧剌阿不一指：“不在那边睡着呢——”及至看去，才发现河边没有一个人。
萧剌阿不跑到那树下，急找：“人呢，人呢，我昨天明明看着他靠着树干睡着了。”
萧塔不烟走过来，冷笑：“这树离河边没三尺，你若是靠着树干能睡着，睡着的下一刻就能掉进河里头去。你这蠢货，我叫你看着耶律大石，你把他看到河里，还是看丢了？”
萧剌阿不怔住了。
这时候就听得有人道：“也不能怪剌阿不，昨天他跟我跑了一天，到晚上谁也熬不住，睡着了也不是他的错，放过他吧。”
萧剌阿不回头一看，喜极而泣：“大哥，你到哪里去了？”
耶律大石道：“我回家去了一趟，又去了你们家，听说你们昨天也都没回来，所以来这里找剌阿不。”又问萧塔不烟：“你们可打听到了什么？”
萧塔不烟冷笑：“现在不跟我讨论耶律余睹是不是好人的问题了？”
耶律大石苦笑摇头，低声道：“其实，我只是一下子不能接受而已。余睹，余睹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萧塔不烟冷笑：“为什么不是？耶律余睹这个人，做好人无量，做坏人无胆。稍有点外力，就会变小人。在我眼里，他还及不上萧奉先，至少，萧奉先还是大大方方地坏，不遮遮掩掩。”
耶律大石道：“别说了！”见萧塔不烟不说了，苦笑一声：“塔不烟，对不起，让你们担心我了。我们如今不讨论余睹，只想想办法，说咱们怎么救瑟瑟吧。”
萧塔不烟依旧冷笑：“怎么，你这发呆发了一天，终于想通要去救人了。你就不想想，说不定她前天晚上还没有从那个皇帝，因昨天没人来救，昨天晚上就从了。”
耶律大石摇头苦笑：“你不必说了，都是我的错。我都听你的，行不？”
萧塔不烟还待再嘲讽，听了他这服软的话，心里一软，不再咄咄逼人，叫道：“松山，你来说说。”
耶律松山就道：“我打听到的情况是，耶律余睹之前在朝堂上立皇后之争的时候，站了萧常哥大人这边，然后没过几天，他父亲耶律乌达被萧奉先以乙辛余党的名义抓走。然后前几天耶律余睹夫妻去找了耶律挞葛里，耶律挞葛里家就下贴子请萧瑟瑟姐妹来赏花。前日耶律余睹又进宫引主上到耶律挞葛里府上。主上回宫的时候，仪仗里多了一辆马车一起进宫。”
萧塔不烟冷笑：“这可真是真夫妻呢，两口子卖起妹妹来，都这么齐心协力，不，不是两口子，是两对两口子，说不定还有萧瑟瑟的爹娘呢，全家人一起来卖了她。”
耶律大石心如刀绞，叹道：“是了，瑟瑟必是不可能心甘情愿地进宫。”
萧塔不烟横他一眼，对耶律松山道：“说下去。”
耶律松山道：“据说，瑟瑟姑娘上了马车以后，主上也起驾了，然后她的马车就进了主上的车驾队伍。具体情况如何，他们也不知道。”
耶律术薛也道：“我找了宫里的熟人打听，据说昨天主上回宫，走的是西华门，那马车没停过，直接进宫了。后面的情况，就打听不出来了，好像连宫里的娘娘们都被瞒着呢。”
耶律大石皱眉：“打听不到，这如何是好？”
萧塔不烟道：“你是皇帝的伴读，宫里你肯定有认识的人，先找你熟的人，悄悄打听一下萧瑟瑟的下落。”
耶律大石点头。
萧塔不烟又道：“另外，你再去一趟郑王府，请王妃也帮你在宫里打听一下，她是女人，打听后宫的情况可能更容易一些。等找到她的下落，以及宫里人对这件事的态度，我们再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而此时，困于深宫的萧瑟瑟，亦在想着耶律大石。
她住的殿，叫琉璃殿，是装饰着琉璃瓦的，这也是瓷窑的工匠们刚试验出来的手艺，头一批出来，就装了新殿。不管萧朵里兰还是萧师姑，都看中了这个新宫殿，想着向耶律延禧讨要。可谁也没想到，这里竟悄悄地住进了一个新主人。
华美的衣服与首饰不断送进来，但萧瑟瑟依旧穿着昨天的衣服，头上过于华美的首饰都被她摘了下来，只余一两件绾着头发。
宫女如意劝她：“娘娘不若更衣，换些更舒适的衣服，也好宽松一二。”
萧瑟瑟敏感地说：“你别叫我娘娘。”
如意陪笑道：“主上有意册封，不称娘娘，奴婢又能称什么。”她也是宫中熬出来的奴婢，能够坐到这一宫首位的侍女，自然也不是个普通人。只是她原本以为，这是一件美差，如今看来，却是一件难事。
入宫的女子，哪一个不想着攀龙附凤，飞黄腾达。只有这位主子，不但不愿意，甚至还敢拿死来威胁皇帝。到如今她也真觉得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美差了，只能小心翼翼、察颜观色罢了。
萧瑟瑟咬了咬牙，却也拿她们发作不了，想了想婉转道：“我如今并无名份，叫娘娘岂不僭越，若叫这宫里的正经娘娘听到了，不但我有罪，也给你们招祸，不如叫我瑟瑟姑娘吧。”
如意想了一下也是这个道理，当下改口，点头道：“瑟瑟姑娘。”
萧瑟瑟强笑着摘下手中一只手镯塞给如意道：“这两日多承蒙你照顾我，这个送给你，请勿推辞才好。”
如意怔了一下，笑了道：“奴婢谢姑娘赏赐。姑娘可是饿了，奴婢替您去传膳吧。”
萧瑟瑟摇头道：“这倒不急，我有一件要紧事，想托你帮忙。我昨日进宫得匆忙，未与家人告知，我想写封信，请你帮我送出宫去，告知我的去向，也免得家人担心。”
如意将手镯呈上，无奈道：“姑娘不必担心，您进宫的事情，自有人会替您告诉家人的，想来令尊也会为此高兴的。”
萧瑟瑟似乎明白了什么，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流下：“我知道了，果然是她，果然是他们——”
如意叹息一声：“姑娘是中京才女，你应该知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之理吧？大辽天下都是主上的，大辽的臣民哪个敢违抗皇命？姑娘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自己的家人着想呀。”
萧瑟瑟苦笑一声：“家人，哪个是我的家人？我为家人着想，而家人就要拿我牺牲吗？”
如意亦不能回答，只能说：“您还是吃点东西吧，既进了宫，就要做如何过好深宫岁月漫长的事，总不能一直不吃，伤了自己身子吧。”
萧瑟瑟想着她的话“既进了宫，就要做如何过好深宫岁月漫长的打算……”顿时恼怒起来。
她可不要做这样的打算，她根本不会要在宫里过这岁月漫长的打算。
只是耶律延禧若是再来，她怎么办，她避过了前一夜，还能再避过将来的一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