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清版《白毛女》
简陋的舞台上,几块布蒙在木架子上,再图上些颜色,便搭成了一个屋子内的布景。
棚子顶上,几人正拿着竹匾往下撒着剪得细碎的纸屑,还有几人拿着一块大布在一侧呼呼的扇着。
韩青松坐在台下,满眼的新奇,这戏他也看过不少,一般都是两椅一桌便能扮的各种场景,像这样桌椅俱全的实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时,一个女子从幕后上得台来,开口唱道:“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风打门来门自来,吾盼阿爹快回家,欢欢喜喜过个年~”
这女子正是姬香君,她现在还有个外号,叫山字营一枝花。
今天的她没有穿白色的护士服,而是换上了一身江南女子常穿的蓝色土布袄,梳着一根长长的大辫子,显得更加娇俏可人。
身边的士子凑过来说道:“这叫唱什么戏,不文不白,连个韵都没有。”
韩青松轻声说道:“别说话,你看看边上。”
那士子一转头,边上的二营士兵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台上,没有一个人说话。他讪讪的笑了笑,继续看戏。
台上一位老人迎着风雪,佝偻着进得屋来,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红头绳,姬香君接了过来,欢喜的唱道:
“人家姑娘有花戴,我爹没钱买不来,扯上二尺红头绳,给我扎起来~哎,扎呀扎起来~”
演到这里,台下发出一阵会心的笑声,韩青松也笑了起来,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过年的时候,母亲都会给他做上一套新衣服。
有一年,家里实在是没钱买布,母亲就把自己的衣服给剪了,给自己做了一双新鞋。
这双鞋他现在穿不下,却被他洗干净了放在自己的枕下。
“杨白劳,今儿是年三十,咱的帐可要算一算了!”一声公鸭嗓让韩青松从回忆中醒了过来,看向了台上。
一个士绅模样的人带着两个家丁站在台上,正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你去年欠我五斗,今年又是五斗,五五得五,再乘五,就是一百二十五斗。不,算错了,是一千二百五十斗。”
杨白劳嗷的一声摔倒在地,连连哀求:“少东家,这今年受了风灾,秧苗都淹死了,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我实在是没钱还啊。”
士绅冷笑一声,盯着正扶起父亲的姬香君淫邪的说道:“老爷给你指条路,顺着我的眉头走~”
杨白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面色一变,噔噔噔后退了几步。
这时,家丁说道:“你瞧瞧,瞧瞧,这可是我家老爷的一片好心啊,你女儿到了老爷家,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享不尽荣华富贵啊。”
杨白劳连连说道:“不行啊,老爷,巧儿还小啊。她可是我的命根子,你们不能带她走啊。”
“敬酒不吃吃罚酒!”
士绅手一挥,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就扑了上来,将杨白劳围在其中一顿拳打脚踢,杨白劳嗷一声,倒在地上,蹬了蹬条腿,没了动静。
“爹~爹~你们打死了我爹。”巧儿扑到杨白劳身上,悲戚的哭了起来。
家丁们将巧儿拖出门外,士绅俯下身,拿起杨白劳的手指在血里蘸了蘸,在一张卖身契上摁下了指印,然后哈哈哈狂笑几声,扬长而去。
“没天理,没王法了!”
韩青松的双手紧紧的攥成了拳,身边的士子和士兵们更是双眼通红,大家已经完全被剧情所虚影,沉浸在悲惨的氛围中了。,
稍过片刻,第二幕开始了,这次背景板上画着一轮明月很许多芦苇,看上这次的场景应该是在河边。
巧儿刚一出场,台下的观众轰的齐齐发出了巨大的一声。
只见她衣衫破烂,不用猜就知道在士绅家中发生了什么,头上包着一个布包,神色慌张的在台上跑了两圈,然后找了一丛芦苇躲了起来。
“夜深沉,更鼓声声震吾心。我爹爹活活被打死,巧儿我被抢进黄家门。黄家母子太毒狠,巧儿我进黄家把苦难受尽,吃不饱穿不暖鞭打我身。
吾吃尽人间修罗苦,心也枯来血也干,深仇大恨记在心,一头青丝变白发。”
唱着,她拉下头上缠着的布,满头的白发随着风飘荡了起来。
一夜白头,那要承受多大的委屈和痛苦才能这样。
韩青松人都傻了,心中似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让他整个人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般。
这时,士绅带着一群狗腿子又跑上台来,大声喊道:“给我搜,别让这小娘们给跑了。”
狗腿子们四下散开,一会儿就找到了巧儿,士绅哈哈哈一笑,又恶狠狠的说道:“哼哼,先给老子打她二十鞭子。”
一位家丁拿起鞭子,作势就要挥下,巧儿发出绝望的悲鸣:“谁来救救我呀,救救我呀。”
韩青松正要站起来,就听边上一位士兵喊道:“姬姑娘,我来救你!”
“对,我们来救你!”
“打死他们这帮狗杂碎~”
兵卒们纷纷站起来,冲着台上高声喊道,坐在前排的几个甚至都往戏台上翻了上去。
“啊?”
姬香君傻眼了,这该如何是好,这戏还唱不唱了。
正在此时,就听一旁传来一声暴喝:“都给老子滚下去!姬,不是,巧儿,我来救你~放下你们的鞭子。”
巧儿朝着声音来的方向,自言自语道:“这个声音,难道是我青梅竹马高大英俊的大山哥吗?”
“是我,巧儿!”
这是,台上出现了一面山字营营旗,压抑的气氛在一瞬间犹如一个气球被锋利的钢刀刺破,炸了开来。
“是我们山字营!”
台下士兵们热烈的拍起了巴掌,纷纷高声叫我,那声浪差点把棚子都给掀翻了。
李慕洲本来专心致志的在看着戏,听到那肉麻的台词,一口水好歹没喷到边上已经快哭成了泪人的苏草儿身上。
“他怎么上去了?还有那什么高大英俊,我给你的本子里有这句话吗?”
归德明一脸无奈的说道。“秦营长说了,这个角儿如果不给他的话,他和我没完。那词也是他自己改的。”
李慕洲吸了口凉气,自言自语道:“他好残忍,连自己都骗。”
台上,秦山在几个士兵的簇拥下上了台,一把拉开一个家丁,又踹翻一个,扶起巧儿,用一种刻意修饰过的腔调深情说道:“巧儿,我带山字营的兄弟们来救你了。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巧儿喜极而泣:“真的吗?高大英俊的大山哥哥,我不是在做梦吧?”
“是真的。我们山字营军纪严明,李大人爱民如子,谁要敢欺压百姓,就要问问我们山字营手中的枪答不答应!”
秦山说完,一把搂过巧儿,举起一把枪摆了一个英武的姿势,冲着下面喊道:“兄弟们,你们说答不答应?”
“不答应,不答应!”士兵们纷纷站起来,举着手整齐的回答道。
韩青松一边喊着一边擦拭着眼角的泪花,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妇女委员会也可以排出戏啊,那小二和花娘的事不是现成的嘛。
嗯,就叫《小二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