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三个问题
叶孤城道:“西门吹雪是你的朋友?”
陆小凤装作没有听见,继续和金九龄交谈。
“我已见过‘神针’薛老太太,缎带是女人绣的,所以绣花大盗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金九龄眼睛一亮,道:“这是很重要的线索,你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叶孤城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你们有没有交过手?”
陆小凤心里叹一口气,虽然他还想装作没有听到,却已没法子做到。
他已明白,叶孤城已决心问到底,纵然他回避也没有用。
陆小凤终于回答:“没有。”
叶孤城继续问道:“他的剑法如何?”
陆小凤道:“还不错。”
叶孤城又道:“他和独孤一鹤有没有交手?”
谁也知道独孤一鹤、西门吹雪为了对付霍休,都曾抵达珠光宝气阁。
陆小凤道:“没有。”
叶孤城没有再问,语音戛然而止。
陆小凤奇怪,为什么叶孤城不再问,不过他没有问,因为不想在这件事上谈论下去。
可是,有一个人问了:
就是陈安。
陈安问道:“你好像很在意西门吹雪、独孤一鹤是否交手?”
叶孤城本不打算说话,可既然陈安问了,他也给出了回答——其他人他是绝不会回答的,但陈安除开,他很看好陈安,希望有朝一日能与其一决高下。
叶孤城道:“好像是的。”
陈安道:‘为什么?’
陆小凤在听。
金九龄、花满楼也好奇,他们也在听。
叶孤城道:“独孤一鹤、木道人的剑术在伯仲之间,西门吹雪若胜了独孤一鹤,则代表他的剑术在木道人之上,如此他便具备与我交手的资格。”
这种话无论谁说出来,都会认为狂妄,但从叶孤城口中说出,每个人都觉得天经地义。
陈安道:“我好像明白了,在你眼中,只有剑术在木道人之上的人,才有资格当你的对手?”
叶孤城道:“不错。”
他的回答实在很狂妄。
木道人,公认武学造诣已达到巅峰的人。许多人都认为木道人是武当派近百年来武学造诣最高的人。不要说当今武林,就算是将近百年来的江湖高手,也没有几个人能稳胜木道人。
陈安叹了口气,道:“我好想明白你为什么没有对手了,你这么挑剔的人,除了我以外,还有谁有资格当你的对手。”
他语气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却有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好像本来就只有他才有资格当叶孤城的对手。
叶孤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很少笑,更很少发自内心的笑,可这一次他却是发自内心的。
他欣赏陈安,希望陈安有朝一日能做他的对手。
叶孤城走了,他的人就如同他的外号白云城主一样,来去如云,不可捉摸。
看着叶孤城消失不见,陈安这才收回目光,转而落在陆小凤身上,道:“看来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陆小凤故作惊讶道:“我担心什么?”
陈安道:“你当然担心叶孤城找西门吹雪一决高下。”
陆小凤笑了笑,没有说话。
有时候不说话,其实就是默认。
陈安继续道:“不过你也不要太放心,叶孤城没有找西门吹雪,只因为他认为西门吹雪还没有成长到与他交手的地步,可实际上如何,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若是见面,叶孤城很可能会改变主意。”
陆小凤没有说话,他无话可说,陈安已将他心中所想都已说出来。
虽然叶孤城可怕,但在陆小凤心中,西门吹雪仍旧有资格当叶孤城的对手。
陆小凤摇了摇头,不让自己想这方面的事,而是将注意力落在如何找到绣花大盗这件事上。
陆小凤和金九龄、花满楼继续因叶孤城而被中断的交谈。
陈安没有参与。
他提着一壶酒,站在门口,吹着冷风,欣赏着夜景。
苍穹一片漆黑,只有几点寒星闪烁,外面院子也是一片漆黑,实在没有什么好欣赏的。
可是陈安却一连喝了三壶酒,一直欣赏着夜景,直到陆小凤、金九龄、花满楼的交谈结束。
这间平房的大门非常干净,一丁点灰尘也没有,看上去好像一面镜子。如果眼力过人的人,可以从干净明亮如镜子的大门看到金九龄、陆小凤、花满楼交谈的场景。
王府内灯火亮若白昼,可外面的街道却一片漆黑。
陈安、陆小凤走在街道上。
陆小凤感叹道:“想不到金九龄居然成了王府总管。”
刚才是金九龄送陆小凤、陈安出王府的。
陈安好像没有听到,问道:“花满楼好像对绣花大盗的案子很感兴趣,你知不知道是为什么?”
陆小凤笑了笑道:‘如果是其他的事我或许不知道,但这件事我知道。’
陈安听着。
陆小凤道:“绣花大盗犯下了六七十起案子,制造了七八十个瞎子,花满楼想要为那些瞎子讨回公道,而且也不希望再有更多的瞎子。”
陈安道:“那些瞎子和他有什么关系?”
“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做这件事有什么好处?”
“一点好处也没有。”
陈安道:“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做?”
陆小凤叹息道:“有时候我也很佩服他,我做这件事好多或少是因为好奇绣花大盗是什么人,但他做这件事,只因为他有着菩萨心肠,看不得人受苦受难。”
陈安笑了笑道:“他这是个悲天悯人的人。”
“他是的。”陆小凤叹息道:“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根本不是人,因为人的心肠怎可能那么好。”
走了好一会儿,陈安又道:“他这个人是否没有人性的阴暗面?”
陈安喜欢读史,也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
他一直认为人都有阴暗面的,没有阴暗面的人根本不是人。古往今来的每个人都有阴暗面,包括哪些被尊称为圣贤的人,也不例外。
可花满楼好像是例外。
陆小凤思考了半晌,苦笑道:“他虽然有伤心难过的时候,但好像从来没有想过杀人害人,而只是想着救人助人,或许他根本不算是人。”
陈安同意这个说话——花满楼这种人怎能算是人?人怎能配得上花满楼。
街道很长,却也有尽头,黑暗遮盖了尽头,可长街一定有尽头。
两人慢慢走着,走了好一会儿,陆小凤道:“我们的交谈你是不是都已听到?”
陈安没有说话。
陆小凤道:“你有什么看法?”
虽然陈安没有他知道的多,但陆小凤相信陈安能看出的东西更多,因为陈安非但聪明,而且足够冷静理智。
陆小凤一直认为,一个人若具备了冷静理智聪明,就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陈安认为花满楼不是人的时候,他何曾知道在陆小凤心目中,他也不是人——因为人不可能像他这么冷静。
陈安一连走了十步,走到了长街尽头,他陡然停下脚步。
陆小凤脚步也停下,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陈安道:“有三件事,你该注意一下。”
陆小凤问道:“哪三件事?”
陈安道:“第一,你的朋友是如何弄到王府地形图的。”
陆小凤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蛇王给他的王府地形图太详细,绝非江湖草莽能弄到手的,这王府地形图一定是王府颇有地位的人画下来的。
陈安继续道:“第二,花满楼明明急于破解绣花大盗的案子,为什么一直留在王府?”
陆小凤解释道:“因为小王爷请他做客。”
陈安道:“你觉得花满楼更在意哪件事?”
陆小凤心头一凛,他当然知道花满楼更想调查出绣花大盗,这的确是个问题,他觉得自己或许要找花满楼问清楚。
第三问题是什么呢?
陈安继续道:“第三,绣花大盗两个月内犯下了六七十起大案,也就是说,绣花大盗一天至少要做一起案子,而且这些案子地方均不相同,他是如何做到的,是什么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陆小凤心头一震,他发现自己一直都忽略了这个问题了——绣花大盗也是人,是如何在这么短时间做成这么多事?
陆小凤道:“你怎么看?”
陈安淡淡道:“那是你的事,我只是提出问题。”
他没有再理会陆小凤,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