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到底是何人

陆谦落魄汴梁时，便是跟随牛二厮混。

后来陆谦受林冲推荐，进入禁军做了文吏，算是脱离了泼皮的行列。

最近又升任虞侯，在这帮人眼里算是发迹。

每次牛二被人状告，都是陆谦跟开封府打招呼。

开封府尹见牛二所犯的，也不是杀人放火的大罪。

而牛二本身又是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无赖。

索性卖给陆谦个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用和稀泥的方式处理。

牛二便将陆谦这个小小的虞侯当做自己的大靠山，在街市上更是肆无忌惮的横行霸道，欺压良善。

没毛大虫牛二，便成了街市上没人惹得起的一霸。

只可惜菜市街一霸，昨日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泼了一身粪汤子，颜面尽失。

有跟他混的早的泼皮眼尖，认出昨日泼粪汤子之人，就是相国寺菜园子附近的破落户张三、李四。

于是众人打定主意去找张三李四寻仇，去之前，事先找到陆虞侯打招呼。

陆虞侯交代他们：“打也好，闹也好，注意好分寸，切莫闹出人命无法收场。”

牛二虽是个泼皮无赖，却也懂杀人偿命的道理。

他并没有想杀人，单纯的就是收拾这两个人，找回面子，出一口恶气。

与陆谦说完，牛二一帮人便离开陆虞侯家里，商议明日去找张三李四寻仇的事。

陆谦送走这帮泼皮，去殿帅府禀告高太尉，不在话下。

且说林冲得了两把宝刀，准备去童贯府上献刀。

到了童贯府上跟门子说明来意，却被告知童贯不在家里。

此时天已经黑透，林冲只好又挎了刀回去，打算日后再送。

林冲转身刚要走，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发出一声爆喝：

“妖孽休走！”

还未来得及回身，背后却挨了一掌。

这一掌不疼不痒，却着实将林冲吓了一跳。

“哪个贼鸟厮偷袭我？”

回过身来，却见偷袭之人竟是老道公孙胜。

公孙胜左手捏了一叠灵符，右手持一柄桃木剑，对着林冲摆开架势。

林冲胳膊比较长，往背后被袭击的地方摸去，摸下来一张黄纸符。

他拿在手中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门道，便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对公孙胜道：

“无礼的老道，何故背后偷袭某。”

公孙胜也不答话，见刚使用的寻常符箓对他没有任何作用，便将手中一叠灵符放入随身八卦袋中。

他又摸出一道五雷符，心下暗道，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一道五雷符镇下，定让你现出原型。

公孙胜掐了个指诀，口中爆喝一声：“破”。

五雷符被他抛出，如同箭矢一般射向林冲。

却见林冲挨了他一记五雷符后，身不动膀不摇，毫无反应。

只是依旧淡定地站在那里，如同看傻子一般看着他。

公孙胜额头见汗，五雷符是他八卦袋中最厉害的一道符，斩妖镇鬼驱邪无所不能。

如今打在林冲身上，还不如小孩子丢的石子威力大。

他不禁开始怀疑，难道是自己算错了吗，此人不是被妖孽夺舍？

或者自己道行不够，不是对手？

又或者他不是邪祟夺舍，而是天神下凡？

公孙胜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提起桃木剑指着林冲道：

“你到底是何人？”

林冲被公孙胜问的一愣，心说这人失心疯了吧。

本想问问这老道，前几日是如何算出自己行好运的，再让他看看今后是个什么运气。

如今见他这幅模样，只当他是胡言乱语的疯子，于是转身要走。

还没走两步，却被公孙胜赶上拉住胳膊。

林冲力气比公孙胜大得多，一甩胳膊将公孙胜甩了个趔趄便挣脱开来：

“疯癫老道，问的是什么疯话，前日见时还知道我的名字，如今几日便忘了吗。”

公孙胜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林冲的眼，仿佛想要从中看出来些什么。

林冲目光炯炯直视他的眼睛，丝毫不避。

四目相对，公孙胜在他清澈的眼神里什么也没看出来。

但公孙胜还不放弃质疑，开口道：

“你是被神仙附身，还是妖魔夺舍。普通人绝不可能逆天改命。”

林冲不屑道：“某从不信命，何谈什么改不改命。”

公孙胜一直盯着林冲眼睛，想要看出什么来，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心下十分吃惊。

现在看来，林冲肯定不是妖魔夺舍。

不然刚才自己用五雷符一击之下，必然灰飞烟灭。

这么说只剩下一种可能，那便是神仙下凡夺舍，又或者肉身成圣。

公孙胜脸色一变，恭敬道：

“是贫道唐突了，还请见谅。只是因为你林承旨一人，所有人的命运都开始发生变化，贫道十分不解，故此才有冒犯。”

林冲听他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公孙胜接着说道：

“林承旨可有兴趣听我讲讲天罡地煞一百单八星宿的故事？”

林冲见他恢复正常，正好自己晚来无事，便答应下来。

二人找了个酒馆，上二楼僻静处坐定，点上酒菜，公孙胜便开始跟林冲说起典故：

“嘉祐三年，洪太尉奉旨前往江西龙虎山请张天师，结果误开伏魔殿，放跑了殿内镇压的一百零八魔星……”

林冲听他说完，只觉玄之又玄，饶有兴致的道：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是魔星转世而来祸乱天下？像我们这样的，除了你我还有一百零六个？”

公孙胜点头道：“不错。”

林冲又说：“你是说所有人的命运，都是早就注定好的？”

公孙胜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是，也不是。以前是，现在不是。或者说现在是，未来不是。”

林冲听的云里雾里，只觉得他故弄玄虚，于是笑道：

“你这老道两头说，什么是也不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反正我不信命，我命由我不由天，成也在我，败也在我，不信什么注定不注定的。”

公孙胜听林冲说的豪迈，心说这位林承旨果然不是凡人，他点头道：

“贫道以前怀疑人到底能不能改命，现在我不怀疑了。你做到了改命，尽管只有一丝丝改变，也能说明注定的命运可以靠自己改变。”

“说出来不怕你取笑，贫道自认有诸葛之才，也有诸葛之志。奈何早年算出天命，认为天命不可违，做什么都是徒劳，还不如顺应天命。如此平白给自己上了枷锁，以至于多年来一直虚度光阴。”

“有幸遇到林承旨，方知自己错了，如今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林冲点头深表认同：“如今这世道，妖魔横行，若是做个信命的人，只能任人宰割。人如此，家如此，国亦如此。”

说罢二人举杯痛饮，大有相见恨晚之意。